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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喝酒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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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息的!”

李雍对此视如不见,将那两块门板搁在地上,以手为刀,开始忙活起来,很快就粗略制成了一副不太讲究的棺材,很是粗糙,但门板木料本身并非寻常凡物,便也还算看得过去。

下山之后,云泽几人在山脚处,瞧见了正跟山门处一条黝黑锁链较劲的焦嵘,他将其中一条锁链缠在腰上,几次极力猛冲,都将那条成人手臂粗细的黝黑锁链绷得铿锵作响,可非但没能将那镇天锁给扯下来,反而是将焦嵘勒得一阵脸红脖子粗,身上那件已经靠着吞吃灵气自主修复了些许的法袍,也随之再被扭烂的许多。

裂帛声刺耳无比。

云泽几人从旁经过时,焦嵘难得停了下来喘息片刻,忽然丢开缠在腰间的锁链,拦住了扛着一副棺材走在前面的李雍,也不说话,满脸阴沉。

李雍瞥他一眼。

“好狗不挡道。”

焦嵘一双眼眸,立刻化作狰狞竖瞳,死死盯着这位天策上将,龇牙咧嘴,满面狰狞,但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深呼吸两次之后,眼眸已经恢复如常,恭恭敬敬抬手抱拳,弯下腰来。

“请前辈指点。”

李雍扯了扯嘴角,嗤笑道: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但这镇天锁既有镇天之名,自非凡物,纵然你是先天龙丹,天生龙相,只有这点儿修为境界,没可能将它带走。真想要的话,出去之后,找个精通炼化之术的长辈过来,圣人修士亦可。”

李雍不耐烦挥了挥手。

“话已经跟你说过了,赶紧滚蛋,倘若不是看在你这先天龙丹的体质足够罕见,敢拦本将军的路...”

李雍眼神一戾,冷哼了一声。

在其面前貌似少年的焦嵘,立刻脸色一白,如遭重击,踉踉跄跄退后数步,最后一脚猛然踩下,便听哗啦一声,整条小腿都已经陷入坚硬地面,随后神情一变,猛地低头呕出大口鲜血,身躯颤抖不止。

卫洺与宁十一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敢在这样一位古代圣人的面前耍威风,还是前后数次,饶是那位心高气傲的天枢麟女,也没有如此胆量。先天龙丹确实罕见,天生龙相,有化龙之资,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小瞧了这位古代圣人,哪怕只剩一缕残魂,可毕竟也是圣人修为,要杀你这炼精化炁境的小辈修士,何须出手?

卫洺叹了口气,看向低着头咬牙切齿的焦嵘,轻声说道:

“诸如此类的教训,已经不止一次了。焦兄,看在你我二人如今也算同门的份儿上,便劝你一句,日后最好还是收敛一些。家师曾有言道,无论何时,天下都不会是年轻人的天下,而是那些已经在这世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的天下。太过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没什么好果子吃。”

李雍忽然大笑一声,嗓门儿震天响。

“这话说得倒是一点儿不差,很有见地了!”

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虚空一握,远处就忽然传来砰然一声,紧随其后,便见到锥山左侧的那座山门处,忽然飞来两条黝黑锁链,而至近前,就已变得只有手臂长短,拇指粗细,径直缠绕在卫洺腰间。

“送你了!”

卫洺一愣,转而看向猛然抬头,神情狰狞的焦嵘,苦笑不已。

李雍又道: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闻言之后,原本还要归还锁链,亦或拿出一条送给焦嵘的卫洺立刻沉默下来,良久,方才拱手作揖。

“谢过前辈。”

李雍已经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走了过去。

途径那条环绕锥山的河道时,这位天策上将,直接一脚踩在河道中的鲎虫背上,势大力沉,也便这一脚下去,也似整座大墓都随之轰然一颤。河道之中,那无数鲎虫立刻不受控制抛飞而起,被凭空碾成灰尘,飘散而去,同时露出最下方铺满了整座锥山地底河道深处的巨大甲壳。

云泽众人神色微微一变,分明见到河道底部的巨大甲壳动了一动,整座锥山也就随之晃了一晃。

李雍咧嘴狞笑。

“阴煞邪物,留你何用?!”

话音方落,李雍抬手握拳,缓缓下压,那盖在锥山山顶的厚重铅云,就立刻翻卷起来,沿着山体宛如泥石流般滚滚而下,整座终日压抑的大墓,由远及近,重见天日,黑云翻卷而过,除去李雍以及云泽众人所在之处,宛如中流砥柱一般,黑云沿着两侧滚滚而过之外,其余各个方向,便全部都被黑云吞噬,最终轰然撞入河道之中。

一瞬间,天惊地动。

那只惨被镇压在锥山之下的鲎王,陡然发出一阵通天彻地的凄厉嘶吼,整座锥山也随着鲎王的奋力挣扎,晃动不止,一块块巨大山石滚滚而落,却尽数砸在河道之中,只待整座大墓重见天日,那座压在锥山山顶的镇武玉玺,也随之露出真容。

五彩神光照耀九天十地,玉玺大如房屋,有龙盘虎踞落于方座之上。

由此抬头可见,玉玺底部,就只篆刻“镇武”两个古老文字,“镇”字神光内敛,“武”字熠熠生辉,五彩神光千丝万缕沿着锥山表面垂落下来,紧随黑云之后,落入河道之中。

锥山下沉,鲎王那通天彻地的凄厉嘶吼,逐渐衰弱下去,但见河道之中,随着镇武玉玺的大放光明,压得锥山寸寸沉落,忽然溅起大片大片漆黑粘稠的液体,很快就将河道填满。

李雍冷哼一声,握拳手臂猛然一落。

那已经有气无力的凄厉嘶吼,陡然变得尖锐无比,然后迅速衰落下去。

五彩神光逐渐散去,河道飘荡起极为浓郁的腥臭味道。

云泽拽了拽系在脸上的衣袖,皱眉不已,然后回头看去,正见到锥山上方落下许多尸骨,都是那些胆大包天贪图镇武玉玺而去的年轻一辈,在利用催动玉玺“武”字之时,惨遭殃及,运气好的留了个残破不堪的尸体,沿着山体滚落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干脆什么都没剩下,被绞杀殆尽。

云泽扯了扯嘴角,与趴在他背上的陈子南对视一眼,后者无动于衷,一扭脸,干脆枕在他的肩膀上,就连眼睛都已经阖起。

姜北上前来,神情复杂,哭笑不得。

“这些人命,你说会不会算在你身上?”

云泽叹了口气。

“肯定会有一些不讲理的。”

闻言如此,李雍冷哼一声,讥讽道:

“畏首畏尾,娘们儿唧唧的像什么样子,一群无知蠢货自己找死,本将军不将他们牵扯在内,就能活着出去了?那镇武玉玺毕竟牵扯到一座鼎盛王朝的覆灭,因果之大,远非寻常之物可以与之相比,哪怕只是抹一下,也跑不了因果牵连。现在死,和之后死,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没甚差别。”

言罢,李雍便一步踏出,径直扛着那副棺材来到河道对面的欧阳婉跟前。

先前的动静,确实极大,以至于这具长跪在此的尸骸都已经翻到在地,一条蜈蚣,正趴在尸骨头颅上,瞧见了李雍扛着棺材出现,立刻扬起头颅,头顶两条颚足摇摇晃晃,并未如同之前那般,见人靠近,就立刻躲入骸骨之中。

李雍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紧随而来的云泽众人。

“在附近挖个坑出来,这姑娘,还是不想走。”

云泽几人神情古怪,但也并未多说,点头答应下来。

卫洺手指一引,飞剑云麓便立刻出鞘,一剑斩过,不远处的地面,就立刻被那雪白剑气斩出一条沟壑出来,恰好能够容得下那副棺材放入其中。

李雍扯了扯嘴角。

“剑术不错。”

然后蹲下身来,将棺材也放在一旁,他低头看向那具骸骨头颅上的细小蜈蚣,开口说道:

“本将军知道,你是那姑娘的执念杂糅此地阴煞所化,也知道,这里面留了那姑娘的一缕残魄,被你保护得不错,若你愿意跟随本将军离开此地,本将军可以跟你许诺,在本将军这缕残魄飘散之前,会尽可能想办法将你送往阴间,也好有个来生转世。若你不肯,那本将军就只能将你连同尸骨一起埋在此地,但这地方毕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就算将你埋进了地底,躲得了罡风,躲不过阴风,终归是场难以忍受的折磨,所以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

李雍话音稍稍一顿,继续说道:

“吕清地已经魂飞魄散了,他的那只竹笔,如今也已经给了旁边这姑娘,具体怎么回事儿,她应该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所以其实继续留在这地方,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最多也就只能图个念想罢了,还要整日遭受阴煞邪气的侵蚀折磨,还不如尽早放下生前往事。人死万事空,吕清地那个老小子,还说你爱吃杏仁儿。那老王八蛋知道个屁,就连本将军都知道你是幼年风寒伤了身子,落下咳疾,这才需要多吃苦杏仁儿,要不这微毒又难吃的东西,谁他娘的愿意天天吃?!”

说到这里,李雍重重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那立在骸骨头颅上的细小蜈蚣,也随之低下头去,头顶两条颚足都跟着垂了下来,恹恹无神。

李雍皱着眉头,忽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轻柔了一些。

“跟本将军出去吧,别留在这儿了,你还有机会去阴间转世,然后下辈子找个好人,男耕女织也不错,总好过这一辈子。”

他伸出手去,那条细小蜈蚣也似犹豫了片刻,还是顺着李雍伸出的手掌爬了上去,最终来到李雍的肩甲上,立起头颅,看向站在一旁的欧阳婉,两条颚足摇晃片刻,然后一扭头,便钻入肩甲深处,消失不见。

李雍抬手抹了抹那边的肩甲下面,忽然咧嘴一笑。

“你这执念变成这幅模样,是不是生前苦杏仁儿吃得太多了?”

他哈哈大笑,双手一撑膝盖,站起身来,然后弯腰拖起那具女子尸骨,放入那副草草制成的棺材当中,再大手一挥,棺材就立刻盖得严严实实,被他举起,放入坑中,继而脚下一跺,深坑两边的泥土就立刻向着中间聚拢,很快便恢复如常,与周遭地面相比,看不出半点儿不同。

在其肩甲出,那条细小蜈蚣露出头来,最后看了一眼埋身之处,再次消失不见。

欧阳婉问道:

“李将军,可否为其立碑?”

李雍面无表情道:

“本将军知道,之后还会有人进来这地方,立个墓碑放在这里,好让那些只求机缘的混蛋再将棺材挖出来?扰人清静!”

欧阳婉唇瓣微动,却也没有争辩自己并非此意,屈膝施了个万福,歉意道:

“是奴家考虑不周了,还望将军见谅。”

李雍摆了摆手,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欧阳婉,那缕自从吕清地魂飞魄散之后,便一直缠绕在其周身,掀起一缕发丝的清风,不知何时就已消散不见。

李雍扯了扯嘴角,嘴里嘟哝一声,听不清楚,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之后就大手一挥,不止云泽几人,就连欧阳婉与其身旁的孔竹,都被李雍一并带上,不理他人,随后脚下一跺,只在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大墓入口。

他回头看向天狗吞月地势。

八万精兵强将,身葬此间。

就因为吕清地那个老王八蛋不讲兵对兵、将对将的沙场规矩,挥手之间,便有无数石锥拔地而起,将这随他前来一同讨伐逆贼的许多精兵强将,尽数斩于此间。

大庆亡国,真正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倘若这八万被他一手带出,可敌百万的精兵强将,不曾惨遭牵连,最终顺利返回大庆都城,是否能为大庆续命?

李雍眉关紧蹙,最终深深一叹。

大庆早已亡国十一万年,如今再说这些,为时晚矣,难不成还要将那吕清地重新找出来,挫骨扬灰?可那老王八蛋早就已经没了尸骨,就连苟延残喘的一缕残魄,也已经彻底飞散。

死状凄惨。

李雍忽然咧嘴一笑,开口问道:

“那老王八蛋做出了这些混账事,最后落到这般地步,是不是也算报应不爽?”

云泽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李雍忽然说的是哪般。

他摇了摇头,徐徐吐出一口气来,转头看向云泽几人。

“你们几个,谁的身上带酒了?”

闻言,云泽面露尴尬之色,他这里就只剩下半坛酒,还是卫洺当初送给他的几坛酒喝过之后留下来的,李雍要酒为了什么,云泽当然心知肚明,实在不好只拿半坛酒出来。

卫洺摇头一笑,手掌下沉,在气府附近往下一抓,便拿了一坛酒出来,丢了过去。

李雍抬手接过,也不在意谁给他的,一把掀开酒封,将酒坛举到面前深深嗅了一口,眼眸陡然一亮。

“好酒!”

口中赞叹,可李雍却一口没喝,他抬头看向这座重见天日的大墓,手臂一晃,便将酒坛丢向面前天狗吞月地势的上空,酒坛砰然炸裂,酒水四溅如雾,在那犬牙参差的下方,盖住了整座裂谷。

李雍提了口气,神情肃穆,吼声如雷:

“众将士!”

那整座裂谷,轰然一震,也似八万将士齐齐怒吼。

李雍咧嘴一笑,眼眶发红。

“喝酒喽!”

酒雾落下,犹如一场春雨,无声无息,很快就浸满了这座巨大裂谷,点点滴滴,丝丝缕缕,游弋在八万将士的尸骨之间,一谷之中,满是酒香。

卫洺又拿了一坛酒出来,走到眼眶含泪的李雍面前,已经掀开了酒封,递上前去。

“将军该与众将士同饮。”

闻言,李雍抬手用力抹了把眼睛,接过酒坛,径直举起大口豪饮,狂放不羁,酒水洒在这一缕残魄的身上,洒在地上。

裂谷之中,酒雾翻卷,阳光穿过犬牙参差的缝隙,在那八万将士的上方,挂起一座虹桥。

哗啦!

酒坛落地,四分五裂,余剩的酒水立刻浸湿了大片土地。

李雍双眼赤红,长长吐出一口酒气,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埋葬了八万将士的裂谷,嘴唇抖了又抖,许久,才轻声说道:

“走了...”

转身,大踏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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