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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喝酒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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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名吕清地的高大老人,十一万年长困于此,早就只剩一缕残魂,又因执念深重,衍生怨念,倘若不是执念还在,形同枷锁一般束缚着老人早已残留不多的精气神,早就已经落到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谁让那李雍李大将军,好死不死留了一颗武胆下来。

这玩意儿,好歹也是至阳至刚之物,出自李雍这幅圣人身躯,故其残魄寄居其中,没有半点儿不妥,可此物生性便与阴鬼邪祟犯冲。最开始的时候,山顶那座镇武玉玺,山下前后左右统共八条镇天锁,都是出自吕清地之手,在加上这座言出法随而成的大墓,就导致吕清地占据了相当程度的局势主动,才将实力手段远胜于他的李雍拉下水来,同归于尽,可后来武胆成型,头顶的那座镇武玉玺,统共八条的镇天锁,就被李雍生生夺去了一半,镇武玉玺从镇压一人变成了镇压两人,镇天锁从八条锁链尽都捆在武胆之上,变成了四条锁链岿然不动,四条锁链来到竹笔这边。

吕清地之所以能够留下这一缕残魄,与其本身执念极重有关,但也跟李雍手下留情有关。

正如众人早先甫一到来之时亲眼所见,武胆赤光,只是固守一隅,便看似竹笔青光占据了大半洞窟,稳占上风,却因卢取一言,李雍现身,立刻赤光大作,就将那竹笔青光压成一团,而后吕清地现身之时,也是李雍这位天策上将顾念同朝旧情,有所保留,才将一半的地盘还了回去。

实则只要李雍愿意,随时都能轻易抹杀吕清地。

武胆赤城,热血之精,杀伐气重,先天克制阴鬼邪祟之流。

那吕清地虽然还未彻底沦为阴鬼邪祟,却也是外华内虚的境地,六脏六腑早已腐烂生蛆,唯独皮囊勉强保留了下来,但与阴鬼邪祟之流,几乎可以混为一谈。

尚且留了一些清醒而已。

闻言之后,那一缕残魄早已如果风中残烛,晃晃欲灭的吕清地,这才微微抬起头来,默不作声,极为勉强地抬起一只手掌,颤颤巍巍,虚空轻轻点了一下。

那捆在武胆周遭的四条镇天锁,就立刻传出一阵哗啦啦的铿锵响声,迅速抽离,缩入山体之中。

老人忽然叹了口气。

“你李雍有天大的本事,何必再让老夫亲自动手。”

他摇了摇头,笑了一笑。

李雍颇为不满地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捆绑竹笔的四条镇天锁,同样哗啦作响,迅速抽离,与之前四条镇天锁一般,缩入山体之中,实则却是恢复了镇天锁原本该有的长短,便是众人登山之时,在山脚下见到的山门之上垂落而下的黝黑锁链,恰好垂至地面,与那粗壮门主几乎登高。

吕清地已经垂垂老矣,目光浑浊,看向先前已经数次欲言又止的欧阳婉。

“你等临去之前,老夫有一事相托。”

欧阳婉唇瓣微动,最终还是没能开口,看得出这位庆国史上最后一位朝廷宰相,已经因为精气神溃散,一缕残魂便到了飞散之际,便不曾继续多问,只微微颔首。

“前辈请讲。”

吕清地有气无力道:

“你是文曲转世,生而自负浩然之气,老夫,只信得过你。山下,还有一具女子尸骨,正是你先前数次想问的。她是老夫这一辈子最愧对的人,希望姑娘,能够将她带出此地,若有可能,就将她埋在杏树林中,可若无法,就找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地方,掩盖亦可。”

老人颤颤巍巍招了招手,将那已经脱离镇天锁镇压的竹笔招了下来,而后轻轻一挥,竹笔便来到欧阳婉面前,青光朦胧环绕,明暗闪烁,青光所及之处,隐隐透出一股子没由来的哀伤。虽然并非王道圣兵,却也是灵性十足,绝非寻常品秩极高的法宝可以与之相比,大抵是与飞剑龙溪同一品秩,说白了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也没有半点儿贬低之意。

欧阳婉美眸流露出些许讶异,看向老人。

吕清地忽然笑了起来,眼神逐渐空洞,身躯由下而上,逐渐飘荡成点点灵光,悄然飞散。

他不曾多作解释,话音愈发微不可闻。

“那姑娘,这一辈子,最爱吃杏仁,每天都要吃上一两颗,我还记得,还记得...”

一缕残魄殆尽。

竹笔青光陡然晃了一晃,哀伤苍凉愈发沉重,压在所有人心头。

欧阳婉默不作声,身边忽然多了一缕吹拂不散的微风,她茫然无知,轻轻伸手,将那竹笔拖了起来,神色复杂,已经大抵能够猜到山脚下的那具尸骨,究竟为何会在那里长跪不起,又为何这座大墓之中呼啸不止的罡风,在灌入那具尸骨体内的时候,竟会发出那般呜咽声响。

李雍忽然开口道:

“山脚下的那具尸骨,灵魄虽散,但执念未断,搬动之前,记得好生与她说上一说,若那痴情女子愿意,自会随你离开,可若不愿,也就不必强行动她。”

这身材魁梧的将军,忽然嗤笑一声。

“这老小子的本事,全在读书上,还只读圣贤书,没有半点儿读书人该有的风流,什么男欢女爱,根本一窍不通,就连本将军这个大老粗都比不上,真以为人家跋山涉水跑来这边,就只是为了跑来受罪,然后死在外边?”

李雍满脸讥讽,连连摇头。

“可怜了那女子对他痴心一片,这么些年了,还是不开窍。”

欧阳婉收起竹笔,没有遭遇半点儿反抗,闻言之后,抬头看向这位庆国史上最后一位天策上将,略作沉吟之后,便温婉笑道:

“李将军对于吕前辈,倒是极为了解。”

李雍扯了扯嘴角,不屑道:

“战阵杀敌,讲究一个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本将军跟那老小子斗了一辈子,若是就连这点儿小事也不知晓,又如何能做天策上将!”

欧阳婉只是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终究还是这位李将军有些承受不住,狠狠瞪了欧阳婉一眼,然后大手一挥,便将那颗武胆摘了下来,屈指一弹,便径直射去,吓得云泽脸色一变,却见到武胆来到面前之后,就忽然在距他一尺的地方极为突兀地停了下来,虽有灼浪扑面,宛如火炉一般,却也让云泽松了口气。

这玩意儿,他可接不下来。

但武胆赤光也已逐渐内敛,赤红灼烫,亦有收敛,很快就变做一颗表面光滑流淌金光的寻常朱石一般。

李雍冷笑道:

“拿着吧,从刚进来的时候,你就直勾勾地盯着本将军这颗武胆,吕清地的那支竹笔,是一看不看。真当本将军那么多年朝堂都是白混的,看不出来你的那点儿小心思?什么狗屁大伯也是读书人,还敬重人家,不就是瞧着本将军没有看不起读书人的意思,就想着投机取巧。”

云泽愣了一愣,面露尴尬之色,刚刚伸手,又凝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李雍漠然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长得就像个娘们儿,做事也娘们儿唧唧的。刚才那番话虽然有些投机取巧的意思,但本将军也能大概看得出来,有着几分真心,还算中听,总比那条先天龙丹的爬虫更让本将军看着顺眼。”

顿了一顿,李雍忽然苦笑道:

“没曾想,本将军当年在别人身上得了一桩机缘,这才能够坐上天策上将的位置,如今自己竟也沦为了别人的机缘。实在是...造化弄人。”

他重重叹了口气,斜瞥脸色阴沉的焦嵘。

“本将军这一缕残魄,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也不长,十年左右,所以之后会转去本将军的骸骨之中。出去的时候,记得将本将军的骸骨带上,本将军要跟你出去一趟,瞧一瞧如今的天下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然后自己挑个风水宝地。至于这件铁衣天策,你已经有了本将军的武胆,自然是不能再给你,更何况铁衣天策意义非凡,在你手中,简直暴殄天物。”

李雍话音一顿,目光扫视在场众人。

焦嵘咧了咧嘴角,分明瞧见李雍将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却唯独越过了自己,一阵磨牙,也知道自己之前那番话,是弄巧成拙,彻底没了再得机缘的希望,就干脆大袖一甩,直接沉着脸转身而去。

众人眼神火热。

李雍目光冷淡瞥了一眼焦嵘的背影,轻哼一声。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随后伸手点了点穆红妆。

“你过来试一试,拿得走就拿,拿不走就算,大不了本将军将它带出去,另外找人。”

穆红妆眨了眨眼睛,嘿的一笑,立刻上前,笑嘻嘻冲着李雍一抱拳。

“那晚辈就先谢过李将军啦!”

李雍挥了挥手,有些不太耐烦。

穆红妆也不矫情,捏了捏手指,咔咔作响,顺带着拧了拧脖颈,也是咔咔作响,而后便直接上手去接李雍骸骨上的那件铁衣天策。但这件集庆国境内五岳山脉部分山水气运凝练而成的铁衣天策,毕竟生而自有五岳之重,饶是穆红妆蛮力惊人,仍是极为艰难,憋得脸红脖子粗,实在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终于将那铁衣天策脱了下来。

铁衣落地,砸出一个深坑,也砸得整座锥山轰隆一震,晃得众人脚下不稳,望着那件赤红甲胄,一阵目瞪口呆。

李雍挑了挑眉头,有些意外。

穆红妆晃了晃手腕,方才铁衣脱手,实在是后力不济,无可奈何,这会儿重新喘了两口气之后,便神色一正,横出一步猛然踏向侧面,落地瞬间,一身蛮力便直透地底深处,将那坚硬地面踩出了一个深坑,而后双手拽住铁衣两侧,陡然暴喝一声,一身凝练血气,蒸蒸而起,生生将那有着五岳之重的铁衣提了起来,只是想要穿戴在身,仍是极难。

无奈再次脱手丢下,李雍眯了眯眼睛,也不着急,瞧见这个子不高的姑娘,不知是从哪里翻出了一枚白玉牌叼在嘴里,而后眼神一变,再次出手去拿那件铁衣天策。

李雍面上神情陡然一变,大手一扫,便带着自己那具晶莹如玉的圣人骸骨退至洞穴隧道附近。

穆红妆周身上下,再次浮动血红气机,凝如外衣,如同水流那般缓缓浮动,飘逸出千丝万缕缓缓汇聚在其头顶上空,凝聚出某种形态不稳,模样模糊的庞大异象,不断传出阵阵时有时无的低吼,伴随穆红妆低沉嘶哑的吼声一起,可怖气机瞬间充斥了整座洞窟,让人心底生寒。地面陡然间剧烈震动起来,不断开裂,一块又一块碎石也在其周身气机之中缓缓浮动而起,而最终化成飞灰消散。

其口中白玉牌,明光晃动,化作一缕细烟,顺着口腔缓缓流入腹中。

那个子不高的姑娘,眼神狰狞,喉咙当中不住发出阵阵嘶吼,再次提起铁衣,要比之前轻松许多,尽管仍是有些艰难,却也顺利穿戴在身。

异象陡然散去。

穆红妆也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已经脸色苍白,满身冷汗,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气如牛,而后艰难扭过头来,冲着神色严肃的李雍咧嘴一笑,继而手臂一震,便将铁衣天策,暂且收入气府之中。

“说好的,这玩意儿现在归我了,不带反悔的!”

李雍眉关紧蹙,但在略作沉默之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斜瞥旁边同样神色严肃的云泽,嗓音直接在他心湖响起。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云泽看他一眼,略作迟疑之后,“嗯”了一声。

李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

“十一万年了,疯血这东西,竟然还在世间,本将军还以为这种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早就已经断了传承,没曾想,竟然出现在这姑娘身上。”

略作停顿之后,李雍又问道:

“你跟她,关系如何?”

云泽可不会心声传递之法,只能压低了嗓音开口问道:

“有事?”

李雍继续以心声言道:

“日后若是见到明心玉髓,就是炼制那块白玉牌的材料,尽可能帮她争取一下。这姑娘的天赋之强,实乃本将军生平仅见,或许就连传说中的先天武道胚子都未必能够比得上她。疯血这东西,会侵蚀神智,动用的次数越多,修为境界越高,侵蚀就会越严重,若是能够随身携带明心玉髓,就能潜移默化地压制疯血,对她而言,远远强过其他任何机缘,虽然不能彻底镇压疯血,但也能将这姑娘彻底发疯的日子往后延长,才能有更多时间寻找压制疯血的法子。”

云泽闷不吭声点了点头。

李雍忽然又道:

“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避免日后生灵涂炭。”

云泽立刻回道:

“没了,就这一个。”

闻言,李雍扯了扯嘴角,但之前他们这一行人还在洞穴隧道的时候,就已经听那姑娘叫他大师侄来着,所以这小子会有这种反应,不再预料之外。

他撤去了心声传递,开口言道:

“行了,能给你们的都已经给你们了,这地方,除了山顶上那的那座镇武玉玺和山脚下的镇天锁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好处了,不过那些玩意儿你们也都拿不走,就这样吧。该滚蛋的滚蛋,该履行承诺的履行承诺。”

言罢,李雍便抬手一招,他的那具圣人骸骨,就立刻漂浮起来,跟在李雍的身后往洞穴隧道而去。

云泽也已经收了赤光内敛的武胆,重新背上陈子南,与连忙起身追了过来的穆红妆和其他几人,转身离开。

仍旧有人不甘空手而归,留在原地,迟迟不动,也深知那身为天策上将的李雍,虽然已经只剩一缕残魄,但要对付他们,也就只是吹口气的功夫,实在没有胆子敢将主意打到云泽与穆红妆两人身上,包括那个侥幸得了竹笔的天权麟女,也是如此。

无论云泽也好,欧阳婉也罢,或者那位天策上将的一缕残魄,都对这些人再入洞窟,企图撞运气捡点儿残羹冷炙吃一吃的举动不予理会。

卢取带着身边几位曾经的同窗,未曾逗留,同样转身而去。

离开洞穴的时候,李雍在那暗红色大门的一旁略微驻足,一只手轻轻抚摸暗红大门,叹了口气。

“这道门,是那姑娘怕那老小子被这鬼地方的罡风吹着冻着,才给安上的,虽然木料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但也绝不算差。”

李雍忽然笑了起来。

“用来打造棺材板,正合适,起码可以保证尸身不腐,别说一万年了,就是十万年时间,也能撑得住。”

他斜眼看向身旁的云泽。

“你要不要?”

云泽连忙摇头。

李雍忽然手掌发力,直接将那两块满是风蚀痕迹的门板都给卸了下来。

“里面已经没东西了,这玩意儿,就留给那姑娘吧,整天被这鬼地方的罡风吹着,不是事儿。那老小子不懂怜香惜玉,可惜了人家姑娘的一腔痴情,本将军总得替他做点儿什么,毕竟也曾受了那姑娘的恩。”

他转头看向紧随而至的欧阳婉。

“你去跟那姑娘说一说,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这地方,本将军要给她打造一副棺材,凑合用,若她愿意,就给装进棺材里面带出去,若不愿意,便就地掩埋。”

欧阳婉叹气点头,领着孔竹加快了脚步,先行下山。

上方忽然传来一阵惨嚎声,一具尸体,仿佛已经死了许多年,血肉干枯,肌肤成灰,从压在山顶的铅云之中滚落下来,还未临近,就已经只剩枯骨,再不多时,便连骨头也给“摔”成了无数残渣,最终被绕山而过的罡风吹走,变成这座大墓中的无数灰尘之一。

林青鱼方才初入江湖没多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眼瞧着尸体还未完全落下,就已经魂消骨溶,当即就被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下意识躲在了耗子杨的身后。

穆红妆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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