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下相逢
“稀事稀事，贺老三也有被人绊的时候，哈哈，摔了个狗啃泥。”吴老四嘿嘿一笑。
成老六笑得脖子一仰，拍手叫好：“没错，狗啃泥。”
贺老三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陡张，喝道：“笑个屁，还不来帮忙！”
成老六闻言眨了眨眼睛，俯身在地上一滚，掏出一根二尺长的精铁短棍，扫向江万流的下盘。
少女一对目光此刻全都凝注在江万流身上，忽然见那胖子闷声不响蹿上前来，忍不住惊呼道：“小心！”
江万流眼角一跳，收足后跃，脚下倏忽，绕树一转。胖子一根短棍顿时捉襟见肘，奈何他不得。
贺老三见他久攻不下，着恼道：“成老六你短手短脚，尽在这里碍事。”话未说完，身已扑至。
聂老大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起，盯着江万流打量：“这小子颇有点门道。”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三人已经交手数十招，江万流东扶西倒，左趋右避，每每从二人招式缝隙中钻出，好似从容不迫，脸上却又偏偏是一副怛然失色的样子。
少女秀目随着江万流身形游动，一颗心起起落落，几难自持。她见江万流四处躲避，只以为他以一对二，败局已定，不禁张口骂道：“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好不要脸。”
吴老四听见少女骂声，视线不由离开战局。心思一转，脸上随即现出一痕冷笑，忽地衣袖疾挥，好似一只大鹰，向少女扑来。
少女惊呼一声，脸色煞白。她本就忌惮吴老四那阴损功夫，眼下行动不便，更加招架不住。
江万流眉峰微剔，蓦地贴地滑出丈余，便如风行草偃一般，掠至吴老四身下，出其不意地拍出一掌。
吴老四听见身下风声险恶，暗吃一惊，连忙翻起长袖，化去江万流掌力。随后身形陡张，一个鹞子翻身，落回原地。
聂老大看到这里，目光凝重，疑惑自语道：“这是什么身法？”
江万流见吴老四这般下作，暗忖道：“这些人都非善类，此地不可久留。”于是掠到少女身畔，轻声道：“你抱住我。”
少女睁大了眼睛，脸上再度泛起红潮，但还是依言搂住他的脖子。江万流抱起少女，纵身一跃，踏波而去。
“想走！”吴老四面色阴沉，一展衣袍，飞云般掠地而出，紧随其后。
“追！”其余五人相视一眼，紧紧跟上。
周遭丛林错落，树影森森，仿佛暗藏鬼魅。江万流身形起起落落，惊如雪枭。少女将脸埋在他怀里，听得耳旁风声呼啸，一颗心也似悬宕在风中。
二人纵出树林，穿过深谷，渐入群山幽处。掠了半刻，忽觉前路陡峭，江万流暗道糟糕，原来他慌乱之中，竟选了一条上坡之路，此时想要后悔已然不能。
后面风声越来越紧，江万流沉下心来，发足狂奔。幸得他走惯了山路，胸中已有沟壑，虽然怀抱一人，倒也不见他脚步迟滞半分。
身后的六人一路紧随，皆是凛然有惊，心道：“这小子好充沛的体力。”
江万流驰足飞奔，气喘吁吁，眼前豁然一亮，现出一片平地。江万流又奔了几十步，忽地一阵劲风扑面，环视一眼，发现前方乃是悬崖，大惊失色之下，急忙收足止步。
江万流抬眼望天，只见夜幕漆黑，孤月悬空，两岸奇峰异岭，连绵不尽。山崖陡悬，离地万丈，底下一条深河，听不到丝毫水声，崖间连着一道铁索，夜风之中，悠悠摇晃。
“看你还往哪里跑！”一道黑影凭空落下，吴老四当先追至，长袖中探出一爪，阴侧侧袭来。
不想江万流猛一转身，吴老四收势不住，面色登时吓得煞白。
江万流探出一脚，将他勾住，道一声“去”，脚下一用力，将他掀翻在地。
吴老四见他露了这一手，吓得面色更白。原来他方才冲掠之时，并未留有余力，却被这人轻轻巧巧地，便稳稳勾住了。吴老四心想，若是他功力稍差些许，自己早已坠崖。不光是自己，连他也有坠崖之虞。
“看他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吧？这般修为当真是远超同济，骇人听闻啊！”吴老四吓得不再言语。
贺老三追至此处，气喘如牛，一坐到地，连连摆手道：“奶奶的熊，老子半条命都跑没了，你尽管跑吧，谁追你谁是狗熊……”
傅老五额间冒汗，略整衣衫，向江万流拱手道，“足下体力了得，小生实在佩服，但此刻山穷水尽，我劝足下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
这人喘气之余，仍然摇头晃脑，说话文文绉绉，听得江万流大皱眉头。江万流冷哼一声，不作理会。
此时聂老大走上前来，小心问道：“小兄弟身法俊得紧，不知师承何处？”原来方才江万流与吴老四交手之时，他见江万流身法不俗，不禁起了惜才之意，不愿过分逼迫，心想此人若非仙流正派出身，便劝其归于堂中，今日之事也就揭过了。
“师承？”江万流想起那个古怪老头，不禁想道：“我还是他师傅呢。”
于是摇头道：“不过是和一位老者学过一招半式罢了，算不上师承。”
聂老大含笑道：“一招半式便已这般厉害，这位老者当真是世外高人。却不知名讳可否相告？”
江万流心念一转：“那日他曾说什么‘不闻方静’四字祖训，想来在江湖上也不会有人认得。”当下便道：“那位老者隐世多年，名号早已无人所知。”
“隐世多年？”聂老大笑容渐敛，眉峰微耸。
这时贺老三凑上前来，在他耳旁道：“难不成是寒浦老人？”
聂老大点了点头：“不错，这小子的身法诡异，和传言中的灵鹤掠空之法确有几分相似，也罢，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他既不愿相告，那只好将他拿下了。”
一念及此，聂老大伸臂抱拳道：“小兄弟骨气倒是强健，聂某佩服。既然如此，聂某唯有得罪了。”
江万流背邻悬崖，自知此战难免，于是直起背脊，时刻警惕。他独臂抱着少女，手腕早已酸胀不堪，但强敌环伺，唯有硬撑。
“嗳……”怀中忽然传来少女幽幽的声音，“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江万流低头一看，只见少女细抿着双唇，眉间似有踌躇之意。
江万流一怔，却听少女喃喃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他们追的这么紧。你这般待我，好意我心领了。你放心吧，那些人不敢拿我怎样的。”
少女心想：“那个聂老大好歹算她半个同门，自己只要报上宗内几个师伯的名字，就够他心惊胆战了。”
少女这样说，原是以为自己出身名门，对面动手之时，总会心有顾忌，不料江万流一听这话，却以为她为了维护自己，不惜作此牺牲，感动之余，心中反倒升起一片豪情。他低声问道：“你怕不怕？”
少女愣了一愣，轻轻一叹，摇头道：“不怕。”
江万流点头道：“我也不怕。”
聂老大在一旁冷眼旁观，见二人身处悬崖边上，仍有心情眉来眼去，脸上终于泛起不耐之色，沉喝道：“留心了！”倏然纵身而出，展臂探爪，拿向江万流！
江万流说话之间，本就留意此人动静，见其来势汹汹，便顺势将头一仰，不料聂老大却变爪为刀，蓦地向他后颈斩落。劲风阴寒透体，江万流微微惊异，随即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肩膀转势一倾，撞向汉子胸前。
聂老大收势不及，胸中如遭重锤，闷哼一声，兀自连退数步。
却听“咔哧”一声，江万流面露喜色，扭动左臂，发现臂骨脱臼之处竟已接好。
二人电光石火般接了一招，江万流面色酡红，如饮醇酒，聂老大则口喘粗气，几乎站立不稳，高下一时立判。
“老大！”众人虽知江万流深藏不露，但万万不曾想到，就连聂老大亲自出手，也没能拿下，不由大喊一声，齐声抢上。
江万流朗笑一声，昂然道：“承让了！”旋即向后一跃，腾空而起，飘然有若一片鸿毛，落至崖间铁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