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严四老爷（二）

“快让他进来。”老太君旁边的严宏家的高声道。严大夫人直喘着气，咬紧了牙，看到严鹤鸣担忧的脸色，方平复了一下内心，深吸了口气，终把话咽了下去。

跟着桃花进来的是严二老爷的随身小厮，叫严安。他一走进来，便跪在地上磕了头，刚想说话，便听到老太君说：“先别忙着说，”又转头对桃花道，“你去隔壁将严四夫人扶出来。她也应该醒了。”

桃花应了声，很快地，便将严四夫人扶了出来，坐在末座。严四夫人的脸色依然苍白着，捂了胸口，双眼红肿。

老太君哼了声，便示意严安往下说。

“严二老爷现如今正在扬州知府里。二老爷说，一要严禁府里的人议论此事，二，近几日府里的人能不外出便不外出。他这两天都要陪着钦差大人勘查地方政务，恐怕是无暇回府了。”严安将严二老爷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他就没其他话了吗？有没有关于四老爷的话？”严四夫人扯着嗓子叫道。

严安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会不会传话？......”严四夫人又气又急，满脸怒火地几乎就要骂起来了。

“你慌什么？”老太君皱了皱眉头，遏制住了严四夫人，一边挥手让严安出去，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素日里叫你多提点些他，让他不要跟那些人来往。现如今倒好，出事了，倒赖起自己的哥哥没救自己。”

“可是，娘，你也知道，他那脾气，哪是我管得了的。何况，他也经常说，若能跟李翰林一样，凭着才气得到皇上的赏识，那可就......”严四夫人满脸委屈地。

“糊涂，李翰林的才学古今仅有一人。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官人的才学几何？就去跟那翰林比？而且，之前是什么时势？现在又是什么时势？就连李翰林也因为安史之乱受到了牵连，何况你官人一个小小的举人？之前被除授了县令不做，整日里想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事。你也纵得他？”

严四夫人垂下了头。

“素日里你们夫妻眼高手低就罢了，却总不踏踏实实做事，老是想着一步登天的事。如果他不是生在严家，他有现在的风光？你看看他的那些个所谓的文友，有哪几个不是生活潦倒的？我知道他心气高，但如今这情势，哪个簪缨大族不是关紧了门户，生怕惹了事的。你们倒好，倒在这关键时刻给我来这一出。”老太君越说越气，随手拿起茶杯往地下一扔，哐当的一声，水茶四溅。

在座的忙站了起来，个个噤若寒蝉。严三老爷一脸担忧：“娘，你可别气坏了身子骨。四弟这事，我们可再商议。要不，我们使些银子给那个钦差大人。”

老太君锐利的眼神猛地射向了他，“现如今局势不明，那个钦差大人又不知是何心意，贸贸然地送银子过去，小心给人扣上一顶贿赂的帽子，又折了你一个进去。”严三夫人听得猛地一震，连声说：“对对对，这可使不得。”

“那钦差大人是因何事来扬州的？”严鹤鸣道。

常直不觉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

“明面上的说辞是因为战乱，各地田地荒芜，民不聊生，皇上便派钦差到各地去代天巡查。暗地里嘛......”严三老爷摇了摇头。

“明面上既是代天巡查，且不管他暗地里的，那我们就帮他把这账做得漂漂亮亮的，如此一来，他好交差，自然就不会揪着四叔这事不放了。”严鹤鸣沉吟了一下，方道。

“对，左不过是使些银子罢了。”严三老爷点头道。

严鹤鸣笑了，“三叔，这个使银子可不是直接把银子送到驿馆里就完事了。我们敢送，这紧要关头，他也未必敢收。代天巡查到各地的钦差那么多，他们必然也在暗地里较着劲呢。而我们这个钦差，如果在扬州期间，可以将盐税这些提高到一个让他高兴的点，让他上表的文书写得体体面面的，到时候，皇上将这政绩归到他名下，他一高兴，又怎会计较四叔这事呢？”

这一番话下来，屋内各人脸色各异。有惊叹的，有自豪的，有得救了的，有妒忌的，不一而足。

严鹤栎在一旁连连点头，道：“二弟说的正是在理。在政言政，这都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严大夫人满脸满意地看着严鹤鸣，又看了看他的腿，不觉黯然。她的孩儿，如果当年不是出了那事，现如今，必定已经名动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