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邓剑娥江省探亲 骆驼队草原遇盗
话说二毛子马二刁,奉了洋主子,乌拉哈气东正教教堂,随军神父瓦西里耶夫之命,大闹五石斋,夺走碧玉空青、水胆玛瑙。石玉峰受了重伤,早有伙计报信传到内宅。
女眷们闻听,一阵慌乱,连忙跟随老夫人赶到大街上,救起伤势沉重,昏迷不醒的石玉峰。一面差人找来西城壕牌长,取了干证,到内城街道厅报案。
那街道厅同知,本是卜奎副都统萨保的大舅哥,名叫温布。这人有心盘剥,无心做事,几天里收下二三十两银子门包,并不拿人问案。为什么?原来温布早已差遣马快探听明白:这场抢案,明里是二毛子马二刁做下的;暗里却是修筑东清大铁路的俄国哥萨克骑兵队,随军神父瓦西里耶夫的主意。温布昏聩胡涂,嗜财如命,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看看已过去一月有余,案子还毫无头绪。石玉峰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铺子也早歇业。虽然富勒尔吉种菜园子的侄儿石禄,常来照看,也不能久住。老夫人带石英、石燕,一男一女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每天延医取药,为石玉峰诊治。老人半生靠要手艺过活,虽说薄有积蓄,也都花在这些玛璃玉器上,现在宝石被人劫掠,铺子被股停业,还得治病,打典官司,生计也渐渐紧上来。
这天老夫人正闲坐愁城,忽听门外辘辘车响。出门看时,只见三头大黄牛,拉一辆木轮高有丈余,号称草上飞的大轱辘车,停疆门前。桦树皮车仓,仓帘起处,这走下一位老人和一个姑娘。老夫人不看便罢,一看不禁悲喜交集,上前招呼一声,就哭倒在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的兄长邓魁和外甥女邓剑娥。
邓魁穿了一身半旧的蓝布大袄,腰里扎根青褡布,白布袜子牛鼻子鞋。头戴一顶遮阳帽,把辫子绕在颈项间。这老人六十开外,红铜似的脸膛,额骨突出,眼窝深陷,两眼布满了红丝。一副风尘朴朴,挺拔,深沉模样。
邓剑娥头裹红帕,身穿一件青缎子镶边,葱心绿袍子,腰系鹅黄带子,脚穿一双乌黑的小皮靴,把枣红套裤裤脚儿塞进皮靴之内,完全是一副英武的蒙古姑娘打扮。这姑娘一张瓜子脸,粉中透白,白中透粉,红扑扑的。两道剑眉,一双凤眼,明彻如一汪秋水,柔媚中透着刚健。
这父女是得知石玉峰家中出事,专程从数千里之外的奉天,赶来探望妹夫、妹妹,姨父、姨母的。
原来邓家也世居河北张家口,与石家有通家之好。石家石匠手艺代有传人;邓家则辈辈迭出武林高手,专以开设镖局,保护行旅客商为业。张家口邓记镖局,南下北京城,北经热河围场,蒙古王爷地面,直到与俄罗斯国交界的洽克围城(买卖城),凡是贩运茶叶、茶砖、布匹、绸缎的大小商人;经营牛马皮货的牲口贩子、皮货商,莫不仰仗邓记镖局保护。这条路上的绿林好汉、草地马贼,即慑于邓家武技超群,也钦佩邓家为人侠义,只要见了插着张家口邓记镖局杏黄旗,无不敛手让路。
传说邓家四世祖虬髯剑客邓呜谦,明朝洪武年间,曾随剑仙张三丰、周颠子修练剑术。到了晚年,已经出神入化。
一日夜里,邓呜谦把门窗缝糊严,独坐房中饮酒。朋友好奇舐开窗缝偷看,只见他一壶佳酿,自酌自饮,手舞足蹈做出舞剑套数。忽然十个指头,依次有剑光迸出,十道剑光中各有一寒光逼人的短剑翻飞盘旋。老人持壶斟酒的当儿,一瞬间,其中一道剑光,竟从舐开的窗缝逸出。老人急忙收了功夫,推门招呼友人,连说:“好险,好险!”再看朋友双眉全被削去。次日再看,后园一片树林,高高的树梢已被削平。这神奇的传说,虽然怪诞不经,却可见邓家剑术高妙,炉火纯青,深为江湖豪杰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