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098)
《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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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昂黯然了一瞬,又打起精神道:“还有一事,请父皇开恩。魏师妹昨日受寒,发起了高热,又听闻魏夫人这些日子染了咳疾,思女心切。不然,还让魏师妹暂且出宫,先去照应魏夫人吧?”
景成帝轻呵了一声,道:“果然天命不是人力能扭转的吗?”
他以为魏家这朵牡丹有多大本事,原来也不过尔尔。
赵昂默然。
他对魏紫焉的态度,也从满心期待变成了疲惫的麻木,尤其不忍看魏紫焉就这样在绝望的泥泞里挣扎。
横竖母后已然如此,何必再将魏紫焉拖向深不见底的泥淖?
景成帝淡淡的瞥了赵昂一眼。
他始终心怀不忍,也始终慈悲心肠,但他所怜悯的对象总是那么的狭隘和现实,少了点儿格局。
景成帝道:“也罢,你去传旨,让魏紫焉回魏府养病。”
赵昂倒有点儿怔忡,他没想到父皇答应得这么痛快,来时他就做好了被父皇劈头盖脸训斥的准备,毕竟他听说这些日子父皇的心情仿佛不大好。
他情不自禁的道:“都是儿臣不好,让父皇失望了。”
景成帝不置可否,他在心里腹诽:你让朕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不差这一回,次数多了,朕也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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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昂没急着走,踌躇了一会儿,道:“父皇,儿臣有一惑,苦思不能解。”
“说。”
“儿臣不只一次自问:我是谁?”
这问题问得好。
“可有答案?你觉得你是谁?”
赵昂犹豫着道:“儿臣想了许久,觉得,我先是个人,其次是我自己,最后才是……太子。”
景成帝没有过多的表情,赵昂一时也猜不出来他是赞同还是反对。
既已开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是人就有弱点和缺陷,所以做人做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所以不可能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任何时候都把规章、律法、制度放到首位。是人就有三亲六故,有师生同门,不可能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可稍有不慎,便会被诬为朋党为奸……”
做人真的太难了,做个令父皇满意的儿子太难了,做天下臣民瞩目的太子太难了。
景成帝真的是被赵昂的天真给气笑了,他点点头,道:“你有此一惑,真是让朕吃惊,不是吃惊于你的幼稚,而是吃惊于……”
让他说什么好呢?他已经不能用合适的言辞来形容赵昂。
大抵就是何不食肉糜吧。
自己这个长子活了十七岁,正宫嫡出,年少聪慧,因此顺理成章的得封太子,可谓顺风顺水,得意志满,所以骨子里始终带着少年人的热情和纯真,也就难免疏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景成帝以为这不是什么大的缺陷,万万想不到,人生的一帆风顺没让他体尝人间疾苦,没让他学会感同身受,反倒纵得他满心满眼里只有他自己。
自私不是什么罪过,但一个只有自我的太子,是这个国家的耻辱。
“大道理朕不同你多说,想来圣贤关于人之责任的说法,你读得不少,但读是读,理是理,你却未曾走心。”
景成帝当真觉得口干舌躁,还有一种说教太多的厌烦。
他紧皱眉,道:“君子以仁存心,仁者,爱人也。且不论你是否是太子,你所谓的爱人的范围,仅囿于你的三亲六故、师生同门,未免太过狭隘了些吧?”
赵昂试图反驳:“儿臣非是如此,只不过凡事有轻重缓急。”
他并非不爱百姓,只是,百姓的范畴太广,以至于没有特别需要针对的对象,所以变得有些虚幻,不如身边的人更切实更真实。
他并非不爱世人,只不过那是没有遇到性命攸关、利益得失之前。
这天下之大,万物之广,因他自己的存在才有意义。
若他自己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景成帝笑了笑,道:“朕明白,你并非不够仁爱,不过是把你自己,你身边的亲人,放在最重要也最首要的位置罢了。《礼记》中云:圣人南面而听天下,所且先者五,民不与焉。一曰治亲,二曰报功,三曰举贤,四曰使能,五曰存爱。所以说亲亲,治之始也。你呢,可做到了治始?五者一物纰缪,民莫得其死,你不觉得心中有愧?”
骂他不忠不孝,他还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