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梅园夜话

张宝的夫人宝音琪琪格从张宝的专车上下来，和车崇贤的夫人金丽姬，上前与朱由栩和玉儿见礼。

宝音琪琪格是乌拉部汗乌力格尔的孙女，当年率领仅存的三百多户牧民东躲西藏，惨淡度日。六个儿子只活两个，在者阴山野狼谷遇到游方的老道。在看老道引动天雷，埋葬了上千追兵后。央求老道将五子巴特尔带走，留下四子在身边，也为了香火不绝。

万历三十五年，四子在与扎格斯台部争夺牧场时殒命，只留两岁幼女宝音琪琪格。在乌力格尔绝望之时，五子巴特尔学成归来，带回的三百哈萨狼骑连战连捷。不仅收拢了上万户族人，更是拿下了祖地五原成。现今已有控弦之士上万，八万余户的大部落。连林丹汗都主动归还牧场，几次派人前来示好。还在城内办了书院，雄主之姿尽显。

宝音与书院小先生一见钟情，老汗自然无有不可。这才有了随张宝南下，苏杭落户的佳话。车崇贤的夫人金丽姬朝鲜人，年前朝鲜动乱。南党捕杀亲明的北党人士，与家人逃难流落苏州。今年巧遇来隆兴分号主事的车崇贤，其父也得以在账房处应了差事。

经人撮合，与车崇贤完婚。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美人贤能传佳话。此番一起来迎接传奇般的公子，见到仙子般的佳人，都是恭敬有加礼节周全。朱由栩见码头三里外围观者人山人海，遂与众人上了马车。两位妇人将玉儿迎至车上同坐，五辆大车在上百行者的护卫下。张扬拉风的穿过东城工坊区，直奔西城西子湖畔的梅园而去。

杭州江河洁清，人多佳丽。宋代有湖山映带·山川秀丽·水陆之会的赞誉，也有·龙山据其首·西湖蟠其腹·天竺耸其膺·东山卧其背·之说。而今已发展至七县，环境差异大，田土肥瘠异。一方各有一方物，生活手段多样。是以展现出人口稠密，鸡犬相闻，极为繁庶的景象。

正是依仗得天独厚的地里人文，这里鱼盐秔稻·丝绵百货·酒漆瓷橘·文风流武已逐渐产生多元化的趋势。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加上手工业的发展，此地对新生事务的分解·接受·认知能力，都走在大明其它地域之前了。

此番内务府银号和隆兴票号的进驻，得到了中下层民众的支持。有限的薪水和货款不再会被火耗剥皮，几十上百两银子的交易可拿银票交易。货物货款流通，也可用隆兴飞票提货兑银。省事省时更不担心火耗亏银，但在仕绅氏族眼中却是断了财路。朝廷指派主官流官，但真正统治一方的是各衙各房吏员主事，关差衙役。

成百上千年来，躺在尺寸江河间，享受土地民众滋养。朝廷取三，各级父母取三，氏族乡绅取四。这就是千百年仕林奉行独儒，舍命维护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真谛。若是打破这种和谐，就会如点燃的一堆炮仗扔进口袋。早晚会炸出个大洞，保不齐还能烧他个毁天灭地。

太祖分封各地藩王，本就是热油泼水。现而今又查办土地投献，银号票号堵漏，官吏选拔由书院改造上任。朝廷·皇室在佃户民工中的声望日隆，这是典型的吃独食，不给世家氏族留活路。近两年来各地世家氏族均感到手脚被治，行事的阻力窒息感越来越强，刀斧加身的紧迫感与日俱增。

有隆兴的地方并无这种气象，可隆兴的布局也仅仅是不足六十处府县。还有上千州府感觉到了绞索的存在，大批历代流官贬差也如惊蛰后的百虫。捍卫祖制，强儒尊仕之风已渐渐喧嚣尘上····

车队穿行于街市，间或有巷口茶楼的窗扇后窥伺的身影显现。使朱由栩感到此地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平静，不仅感叹信王和老魏行事还是过于简单直接了些。一个不慎，费尽心机的铺垫和新风之相，就会成断线的纸鸢，风中的炊烟，消散无踪。

梅园牌坊已重新修缮，但里外的上千颗梅树已不见踪迹。到处都是平整后的灰褐色土地，可见当时并未将游行队伍挡在梅园外。不说张宝的三十名行者，朱由检的三十名装备新式快枪的净军护卫。单是沈江手底下的近六百人的六扇门宫人，也不该发生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