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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第三章 遇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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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对眼前的同情心酸,还是对前世亲情的羁绊难舍,陆辰眼中,竟泛起了潮湿。

“这位公子,对不住了,对不住了,稚儿年幼无知,一时戏言,冒犯公子之处,还望见谅”。

见陆辰停下脚步,拉着车的老汉赶忙将车停住,他满是沟壑汗水的脸上早已堆上了笑容,气喘吁吁地朝陆辰作揖致歉。

开玩笑,崇文书院的弟子,哪一个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岂是他们平凡的乡下人惹得起的。

老汉身旁拉车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他飞快伸出乌黑的手掌,一下捂住车厢内男童的嘴。

而看向陆辰的目光中飞快闪过一丝惊惧。

想不到自己尚未开口,仅凭身上的儒衫,就给眼前质朴老少二人造成如此大的压力。

陆辰赶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无奈苦笑着开口。

“无妨,无妨,大叔你等不必惊慌,适才孩子之言,不过是好奇天性罢了,何谈冒犯?”

顾不上理会面面相觑的老少二人,陆辰将书箱解下背来,立在身旁的雪地里。

“喂,那小子,你既要背书箱,那还坐着干嘛,还不跳下车来?”

“呜呜”。

小男孩使劲挣脱捂在嘴上的手,眨巴着两只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当真可以给我背吗?不骗人?”

“额,不骗人,你要再不下来,那我可就背走了哟”。

陆辰话音才落,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麻溜地翻身下地,欢呼雀跃地朝他奔了过来。

晨光微曦,旭日初起,寒风卷起雪瓣,依旧不时呼啸开来。

凤凰山下,牛车再次逶迤前行,但此时的速度明显快了少许,只因车后多了一个推车的灰色身影。

牛车前方的洁白雪地中,男童背着一尺多高的书箱,欢天喜地般撒丫子的乱跑,不时还跌上一跤,逗得陆辰忍禁不住,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

经过短暂的相处,陆辰与拉车的老汉熟络了不少。

从老汉口中得知,他们是杭州城外杨家村的人,老汉叫杨木头,是杨家村的“佐里正”。

作为中华首府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陆辰自然知道,“里正”一职,便等同于现世中的村长。

“里正”本就是村里自行选举,没品没级的芝麻绿豆官,甚至算不得官。

而像杨木头的“佐里正”,那便更不是官了,不过是辅佐里正,管管村里治安,带领村里人按季劳作,劝劝夫妻吵架,调解婆媳纷争这类鸡毛蒜皮小事的。

而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少年叫小石里,是杨木头的养子。

据杨木头所说,是他十五年前,外出干活时在石头缝里捡到的弃婴,所以给少年取名叫“石里”。

陆辰见怪不怪,古代人取名,向来干脆利落,“小石里”一名,显然已比阿猫阿狗的好听多了。

前方雪地中,蹦蹦跳跳正玩得欢快的,则是杨木头的小儿子杨小宝。

这一家老小三口人,便是冒着风雪,来给崇文书院送蔬菜瓜果来了。

然杨木头一家为何不将蔬菜运进杭州城贩卖,而是运来凤凰山,则是因为城里菜集,早被富商垄断,压价极低,不及崇文书院给得多。

显然,杨木头不是第一次给崇文书院送菜了,但像陆辰这种,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架子,愿意与他们乡下人接触,甚至还帮着推车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并且与陆辰的谈话中,杨老汉发现眼前俊朗的年轻人可一点也不含糊呐。

看似文弱不堪,不通劳作的公子哥,不仅能分清诸多蔬菜瓜果品类,就连其类种植习性也是清清楚楚,甚至于就连犁田插秧也是讲解得有方有法。

“杨大叔,依你所说,你们村八十九户人家,皆无读书之人?”

“可不是么,还记得老汉年轻时那会儿,咱村与隔壁李家村,马家坝子共有一私塾学堂,但后来呀,钱王降了赵官家,这杭州各地的学堂呀,也就跟着断了银钱供给,唉,都是贫苦人家,吃饱饭已然不易,又哪里供得起夫子先生?是故,这一二十年来,我们村的娃娃们呀,那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咯”。

杨木头奋力拉着车,一边摇头叹息。

他身旁的少年小石里明显身子一颤,车后的陆辰虽然瞧不着他的脸,但也猜到,想必是杨木头的话,深深触动了他渴望读书的那根心弦。

看着车前单薄的年轻身影,陆辰跟着叹了口气,相比之下,他深刻体会到,现世中祖国“九年义务教育”政策是多么可贵与伟大,为多少大山里的孩子圆了上学的梦。

时代背景不同,就算大宋朝以繁华昌盛闻名后世,那又能如何?

在这文风盛行的江南之地,仍然有太多太多平民百姓无法获得知识教育。

正当陆辰感慨万千,却发现牛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本以为是杨家父子要稍作歇息的他,抬头才发现,车前竟忽然多了一个灰袍男子。

“这位公子,不知你挡住我等,可是有何吩咐”?

杨木头朝对方点着头行着礼,话语中带着谦卑。

陆辰拍了拍手,立起身来,将拦路之人详细打量了个遍。

对方年纪与己相仿,十七八岁模样,个头微胖,略矮于己,面目倒生得唇红齿白,极为俊秀。

与己一般,其人身着崇文书院灰色儒衣,外披大红色坎肩锦袍,脚踩精致软踏棉鞋,处处透着些娇生惯养的味道。

让人一眼望去,便知此子定是哪位大富大贵人家公子。

富家公子微微一笑,直接略过车前的杨家父子,径自朝陆辰走了过来。

“哈哈,想不到竟于此地得遇陆兄,甚巧甚巧”。

“竟是相熟之人,却不知为何候在此地,拦了去路,莫非是以前的“自己”,欠了人家钱财?”

陆辰心下泛起嘀咕,却并未搭话,见对方离得近了,这才略微一笑,抬手回了一礼。

陆辰如此冷淡的反应,似乎出乎了富家公子的意料,他喜笑颜开的脸上顿时扬起了丝丝疑惑。

“陆兄弟,你这是做甚?莫非是哥哥哪里得罪于你了?”

听对方竟然用上了“哥哥”这个称呼,陆辰一下联想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梁山兄弟情义。

又见富家公子脸上的关切之情不像作伪,陆辰当即断定眼前之人定是以往的旧相识。

以往的人或事,陆辰哪里会记得,所以他微笑而语。

“这位兄台,小弟年前受了伤,此处还未痊愈,过往之事,已尽皆忘却了,识不得兄台,倒是失敬失敬”。

陆辰指了指脑袋,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一遍。

“呀,原来如此,倒是为兄错怪你了“。

富家公子拍着脑门,作出恍然之状,随即怒色又涌上脸颊。

“该死的郑秋峰,竟使陆兄弟伤得如此之重,日后他若犯在我手里,定为兄弟一雪此仇”。

他握紧拳头,右脚狠狠踢在雪地中,将积雪踹得高高扬起,为陆辰打起了抱不平。

“郑秋峰”?

陆辰闻言,随即一怔。

关于之前自己为何受了伤,据娘亲吕素娥所说,乃是摔伤了所致,至于如何摔的,却始终未曾明言。

今日听闻富家公子之言,其中过节,怕是与叫郑秋峰的人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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