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瑞格·石蹄（七）

若要问瑞格上一次这么愤怒的时候，那概是在昨天。他亲眼看见塞布斯·币安残缺的被斩成两段的身体，以及脚边瞪圆了红眼的头颅。又或是前些日子，伊特纳堤·红锤被来历不明的冷箭洞穿，连一声惨嚎也没留下。

瑞格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种方式和两位挚友天人永隔。

大地在他强有力的步伐下颤抖，肩上的尼西埃图腾在黑夜中闪着时明时暗的红光，其中蕴藏的惊世之力在这一刻被瑞格尽数释放。

一道狭长的沟壑在崩响的炸裂声中，宛若大地闪电，在顷刻间找上了他。尤伦还未从回忆中退去，惊而转身拔剑，看到部下们暂住的民房猛然裂开，里头的人像是爆浆的汁水一般四溅。再听一声轰响，碎裂的石块从各处飞来砸入坍塌的深坑，浓烟滚滚伴随着升腾起的火海将夜幕撕开，填上了新的颜色。

他呼喊着上前，无人应答，只有火焰在断壁残垣上跳舞飞跃。

一脚踹飞两块带火的木板，莉娜扶着艾蔻姨妈从火中逃了出来。虽然火焰伤不了莉娜，但突如其来的变故仍叫她惊魂未定。

“怎么回事？”莉娜问。

“快灭火！”尤伦来不及解释。

莉娜安顿好吓晕了的艾蔻姨妈，急忙上前帮忙。她扶着白天曾出言不逊的预备骑士埃尔坎，右手一挥吹散火焰，正准备起身时，迎面袭来一巨大的黑影，莉娜躲闪不及，前胸遭到重重一击，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娇生惯养的女孩哪里经得住这种蛮力，躺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埃尔坎更惨，后背烧伤的绷带已经断裂，伤肉蹭地刮掉一大层血皮，但他却没像之前一样哀嚎，腹部连起伏也无，大抵是死透了。

瑞格迈步再朝尤伦而去，举起图腾就是一击。守夜军队长反应极快挥剑迎敌。图腾与大剑迎面对撞，旁人甚至能看到短兵相接的火星。

图腾下压撞地，瑞格勇猛的蛮力在地表展露无遗，尤伦被闷响击中，握剑的手险些一抖。瑞格再撞图腾，一道浅形沟壑拔地而起，尤伦卸力撤剑，翻身躲过，人类的勇猛在大地面前不值一提。

“我们需要谈谈。”他说，但暴怒的瑞格根本不给他和解的机会。

又是一道沟壑袭来，摇曳的火影掩盖住了尤伦的视线，他用余光瞥见倒在自己侧身的莉娜。

“该死的！”他对自己说，“豁出去罢！”

解开右拳护手，尤伦吟诵起守夜人法典中的诗句，再踩着裂开的石缝横跃滞空，用左拳猛然将其打飞出去。闪光护手破空有声，宛若风暴之拳。

当一响，瑞格壮硕的身躯被震得后退两步。沟壑偏离了方向，于是艾蔻夫人的小屋随之炸开，带有火尾的木块四处乱飞。尤伦落地再吼一声，地上的人影顷刻金光熠熠，腾飞的木块和碎石近身都被弹飞。

尤伦再回身时，只见瑞格手扛“庞然遮天”冲撞而来。这一下，回音震荡，尘土飞扬。

火光铺就的光路下，陆地一片狼藉。空气中沙尘弥漫，守夜骑士们的残躯横陈，断臂断腿者已是寻常，面目模糊者亦不在少数，多数人哀嚎着将守夜法典中的尊严抛下，只求谁能予其怜悯，救他一命

农庄的普通侍卫们努力在沙尘滚滚的战场中央清出一条道路，没多久，一小队当地的武装力量在此集结，但他们的立场耐人寻味。

遍体鳞伤的尤伦看着挡在瑞格身前的人类士兵，披风随尘摇曳，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惨白无光。

“为什么？”尤伦望向他们。

“你们不该杀了那石像鬼。”年长的士兵说，“我早该提醒你们，尼西埃以南的陆地人都知道瑞格·石蹄是大地的化身，而塞布斯·币安是石像鬼中的异类，大地的挚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他，自然要承担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