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瑞格·石蹄（六）

如果说北方是水族的世界，那南方就是砂砾的天堂。

从西边的炙热沙漠到南边的闪烁荒原，沙子无处不在，茫茫沙海延至天际，朝任何一个方向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有时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群山的虚影。此地被黄沙裹卷，荒漠苦毒、王国暴政、神教崇拜……无处不在。

莉娜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被炙热沙漠环绕的纷争之国。

纷争之国，重赋和严法兼顾，失序与守序并存，除了那些依靠抱团取暖才能谋得一线生机的底层平民，上至贵族王臣，下至摊贩轿夫，皆似一盘散沙。神奇的是，举国上下就在暴政之王恩索·斯图尔特的统领下以摇摇欲坠之姿强行牢不可破，正如细软的黄沙深渊一般神奇。故纷争之国又被称为“苛政之漠”。

莉娜不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但喜欢这里的温度——火热、富有激情，完全感受不到一丝讨人厌的冷气，正如她不讨喜的妹妹一般。当然，夜晚除外，沙漠的夜晚简直比中部地区最冷的冬天还要可怕。

当莉娜·克里丝芙生气的时候，她的头发会着火并上扬，像传说中飞舞的凤凰。待预备骑士埃尔坎遭受惩戒后，她一头橙红色的秀发又平稳下落，复归如初。

“下手过于重了，克里丝芙小姐。”尤伦眉头紧皱，挥挥手让其他骑士们把烧伤昏迷的埃尔坎带下去，自己则是横剑站上前去，以防这位暴躁公主又做出什么危险事来。

“你不觉得人体燃烧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吗？”莉娜身前所有的灯光被尤伦庞大的身躯遮去，但她的笑脸依旧明晰可见。

很快，尤伦的守夜大剑径直横在莉娜的肩上，似乎下一秒就能叫她颈间的嫩肤皮开肉绽。经验老道的骑士鲜有开口，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危险的敌人才是硬道理。

“所以……你是想谋杀你们的保护对象吗？”莉娜眨着闪亮的大眼睛。

“你最好暗自庆幸埃尔坎只是个预备骑士，克里丝芙家的小女孩。”尤伦收起剑，他不打算继续讨好这位事事要求顺心的大小姐，但也不愿在任务结束的最后关头节外生枝，“前方就是纷争之国，过了今夜，这支守夜骑士团的出行任务就已完成，还请你安分一些。看在艾蔻夫人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追究今晚的事。”

零星的火花在莉娜发间跳跃，仿佛下一秒就要长成火舌扑面而来。

尤伦双手握于剑柄站在莉娜身前，一言不发。他这辈子历经的冒险太多，遇见过的强人凶兽更是数不胜数，岩石巨傀、远古黑龙、地狱熊怪、猛禽萨特……这其中的任何一类远比眼前的小女孩来得危险，也愈加可怕。

“莉娜！”屋内传来喊声。

上扬的发梢再次柔转向下，莉娜冷笑一声顺势转身退回。她不傻，即便自己拥有得天独厚的本领，目前也无法和守夜堡的领军过招，那些骑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英战士。一想到这里，她便愈加气闷。

“我可不是来这里过家家的。”莉娜心想，她暗暗打算日后一定要去临近的闪烁荒原，去和那里的太阳神教讨教一番。

屋内的灯光不太亮，但十分柔和。空间有限的屋子里布局精巧，中央的花灯巧妙地将周遭布置成暖色调，藤椅上、桌脚下都细心垫好了防尘防撞的软布。这种环境叫人很容易看出屋主的近况——温柔，细心，精致，不富裕却富有耐心。

“又和骑士团起冲突了？”一个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妇人探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