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瑞格·石蹄（五）

暮色昏沉，矮人裹着牛革躺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大雪漫飘，山风呜咽，冻透肌骨的冷气在铁匠铺上方游荡，少了往日打火冶铁的烟火气，天空显得格外凄清。

瑞格·石蹄默默站在路边，眼前是即将烧尽的篝火。头顶的塞布斯在低处飞旋，用不擅长的音喉吟唱着伊特纳堤生前最爱的曲调。这本该是职奉祭祀的精灵做的事，尼西埃路途遥远，如今由死者的挚友代替完成。

瑞格很累，身心俱疲。他在这世间往来反复几世，眼前愈加凝重的昏沉早已开始消磨他的斗志，直至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志气已然消耗殆尽。

姊妹大地的覆灭，艾欧的离去，伊特纳堤遭遇暗杀……他开始迷茫，自己做出如此多的尝试究竟有何意义。

昔日意气风发的大地王者如今落成这般疲态，塞布斯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仍然还在暗自神伤，那我想着还不如给你一刀，让你下辈子换得一副凶相点的皮囊来得实在，别老是皱着眉头，瑞格。作为他的挚友，大地使者，你应当知道杀他的人是谁，来吧，把他找出来！”

瑞格沉默了片刻，他怎能不明白塞布斯话中的含义。

“我不知道，塞布斯。”瑞格迷茫地说，“我毫无头绪。”脱胎于大地的他已经许久未得到足下的回应，即便是与姊妹大地有关的讯息，他也大多是从艾欧那里得来，厚博的黄土不会轻易聆听苦难者的诉求。

“那你还呆坐在这里干什么？”瑞格的说辞难以让人感同身受，塞布斯难掩心中的失望和怒火，“好吧，十八天的婴儿就该坐在这等着大地妈妈的突然降临，我已经厌倦了继续躲藏在雪山里，我现在满腔怒火，一心想着去往复仇之地面对危险和死斗。”

现在是入夜时分，先前橘红色的帷幕换成了星星点点的黑色，太阳早已沉入其中，可是月亮仍未出现，只是在远远的天边云层外输送着微弱的光辉。

塞布斯晃动着翅膀飞离了这座冰冷的尼西埃山脊，铁匠铺的袅袅炊烟再不会升起，甜腻的雪糖水和推成小山的香麦脆饼也不再有了。

瑞格在原地呆坐许久，终于在黑夜彻底笼罩雪地的前一刻，将冰冻的矮人尸体深埋在地底，随后他回到铁匠铺内，为尼西埃图腾装上了伊特纳堤生前打造的“庞然遮天”。

因瑞格·石蹄的重生而振奋起来的尼西埃，因伊特纳堤·红锤的逝世再次消沉。

第二天，尼西埃迎来了百年以来最闪耀的日出。白中点绿，冰雪消融，雪流湍急着从山岩和碎石间奔腾而下，顺着大地的脉络或急或缓地前行，途径村庄与小镇，为其中的人们带来了大地的厚藏。

突有一天，地上传来响雷阵阵，天上万里无云。这个村庄里的小孩们纷纷躲在门后向外张望，浩浩荡荡的流水边沿，有一个身材健硕的牛头人顺其前行，它扛着一根血红色的柱形大棒，足下的土地崩然溃裂，没人知道它要去向何方，更没人知道谁将会承受那肉眼可见的熊熊怒火。

不久后，影承之地的守夜军团护送一位天性火热的小姐前往炙热沙漠，途径此地时杀死了盘踞尼西埃山脊已久的猩红石像鬼，这个石像鬼生前作恶多端，连久居多年的矮人铁匠也死在他的爪下。

部队策马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堂堂日光下，守夜骑士头上的神圣之盔闪耀着金光。多数骑士想象中的居民们夹道欢迎的场面并未出现，只有两个当地的士兵前来处理交接事宜，即便是这两人，脸上也是满布冰霜，毫无兴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