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普瑞蕾斯（四）

普瑞蕾斯没有过于计较，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这场闹剧本该如此草草收场，等众人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树根脚下只剩一滩温热的血迹——卡娜不见了。

血迹一直延伸到森林的幽暗处，难以想象伤心的女孩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走完全程，纵使硬汉如雷加也不免心中一紧，亲生母亲一句“你不是我们的一员”，只怕与他所经历的断臂之痛不遑多让。

“卡娜，哦，可怜的卡娜……”普瑞蕾斯突然抽噎，跪在地上不断搓揉着混杂着卡娜新鲜热血的泥土，“她该是多么痛苦啊，可是大交汇将至……她会明白的对吧？她会明白的。”她猛然睁开双眼，朝着血迹的尽头，眼里满是恨意与疯狂，“现在，钳着你那残破的、弱小的身躯，咬着牙离开枚叶！这里的空气不适合你。对，快滚罢，就这样滚去大陆另一端。那里饿殍遍地、死骨堆积，满是飘摇着腐藓的阴郁空气。唯有那里才适合你，卑劣丑陋的夜魇之女。”

她既哭又笑，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她彻底疯了。”雷加将小女儿依蕾莎拨到身后。

依蕾莎焦急道：“爹爹，卡娜不要紧吧？”

“放心，爹爹待会和布雷诺叔叔去找他。”雷加怜爱地轻抚女儿的脸，但藏不住眼底的熊熊怒火，普瑞蕾斯对待孩子的态度已说明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布雷诺冷哼一声，“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这个疯婆子的狗屁教义，现在终于见识到厉害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连亲生骨肉都不顾，早前还说什么愿意用全身的肌肤来换卡娜的安宁，哈，都是狗屁！”

两人谈话间，方才还在呜呼哀嚎的伤员们居然排成了整齐划一的方队，在素昧谋面的神之雕像前作虔诚祈祷，浑然不顾血流不止的自己——失去所有，濒临死亡，他们能做的只有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

这些人在见识了大祭司对其亲生骨肉的残忍行径后，居然还愿意相伴左右，做最虔诚的那一批信徒，简直是彻底疯了。

雷加突然感觉自己的族人是那般陌生，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我们走罢。”他对布雷诺说，依蕾莎跟在他们左右，往日与她亲密无间的玩伴大多不见了，剩下的只是蹲在父母脚边，拙劣地模仿着他们祈祷的身姿，眼睛仍在天真地四处张望。她觉得很可怕。

两人带着孩子想从人群中悄然退场，尊贵的大祭司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要去哪里？”她疑惑不解，“仪式就要开始了。”

“抱歉普瑞蕾斯，我们接受不了这样做，或许对我们而言，离开枚叶才是最好的出路。”雷加有意识与她保持距离。

“我原谅你直呼名讳的粗鲁言行，但仅限于对我。遗迹的降临可是大事，逃避是绝不容许的。离开？你们能去哪里？”

雷加犹豫片刻，说：“瑞文泰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