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府

任明空可没被清源这气质给迷惑，他是知道自家逗比主人真实性格的，这会儿不过是装的罢了，别看他那道袍穿得整整齐齐，合乎礼数，实际上如果让清源一件件脱下来的话，多半会发现里面根本没按规矩穿，全靠外面的大褂遮着。

有的人啊，表现看上去是个高人，背地里还跟猫置气。

任明空甩了甩尾巴，后腿轻轻发力，跳到了清源背上的包裹上，虽然自己只是接近两个月大的小猫，肌肉和骨骼远没有发育完全，但也足够跳跃了。

清源感到背上一沉，回头发现是自己的猫，笑道：“你也要跟着去？”他这本来只是打趣的话，这么小的猫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等再长大一些可以考虑带着跟自己一同出门。

但谁知道，说完之后，小棋儿的眼神突然透出些许坚定，仿佛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

三清在上！我没看错吧？

清源脸上的表情有些凌乱，只能将小棋儿的反应归于它聪明，这一周多的相处下来，清源也发现了小棋儿很多不同于常猫的地方，知道自己养的猫很厉害。

说服自己之后，清源也不强行让任明空留下了。

“抓紧了啊，别掉下去了。”

一旁的玛丽居士见对方竟然还要带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自己的朋友只说要请清源散人帮忙，也没说不让带猫，而且这猫还挺有灵性的，应该不会惹事情。

两人一猫很快在**浪玛丽居士的引导下来到了一间大宅子外面。

这宅子远看去可是真的不小，两人一猫从院墙一角外走到正门都花了接近十分钟，即便是后世来的任明空，见惯了大场面，这时也不由得感叹这家人富贵。

院墙大约两人高，隐约可以望见里面伸展的绿叶，有香樟树、落叶梧桐、小叶榕和大叶榕，参差交错，相得益彰，外墙的白漆似乎是新刷不久，还泛着光泽，没有沾染多少灰尘。

任明空半个身体缩在包裹里，圆圆的脑袋伸在外面来回张望，这条街上也是分外的繁华，不远处停了一辆卸石料的推车，占了点路，招来不少抱怨，几位穿着时髦的小姐迈着优雅的步子登上了精致装点的黄包车，不知驶向哪位达官贵人家里效仿西洋的下午茶聚会。

咚咚咚。

玛丽居士拉起门环，敲响了宅子的大门。

这门倒不没宅子那样高调招展，既没有镶门钉，也没有咬着门环的兽头，唯一能够象征身份的就门前两旁的石墩以及门上面的门簪。

这两者就是所谓的“门当”与“户对”。

任明空观察了一下，石墩是方形的，上面雕着奇花异草和瑞兽，门簪则有着两对，如果不是乱摆的，那说明这家人十来年前还有人在朝里做过文官。

大户人家啊。

对开的门扉拉开了一条缝，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出现在门口，先是打量了一下门口两人，认出了玛丽居士，于是便把门再打开了一些，让两人能够通过。

“玛丽居士，秦老爷等您许久了。”似乎是府上管事的老者拱了拱手，对带头的玛丽居士道。

玛丽居士也熟稔地回了一礼，虽然身是洋人，但行为习惯上不必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差多少，他说道：“清源散人我请来了，秦先生也不用再烦心太久。”

老者目光带着谨慎，也同清源打了招呼见了礼，他似乎有些诧异这位名气不小的道士竟然没有五络长须，也没有鹤发童颜，不过最少看上去倒是颇为仙风道骨，让人相信了不少。

随后他看见了清源背后探头探脑的生物，脸皮一抽，想说点什么，但仔细一想自家主人没说过不让带猫，毕竟一般人谁会想到道士上门做法事会带猫，还是一只黑白花一看就傻里傻气的。

这猫不会捣乱吧……老者心里嘀咕，他对任明空第一印象不太好。

这份抵触情绪自然是被敏锐的任明空察觉到了，他也懒得搭理这老者，只要对方不对他做什么事情，他更乐意两者互不侵犯。

庭院深深，三人进了大堂，主位上秦姓的老爷已经端坐等候了片刻了，任明空的猜想中，有着这样家底的人，起码也得是红光满面的富态相，拿抹布往脸上一擦都能蹭下来一层油的那种。

此时一见，富态果然不错，但脸上的神情却有些苍白和疲惫。

堂上的秦正祥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一看，果然是玛丽居士把人请到了，他正要起身迎一下，刚勉强咧开嘴露出笑容，就对上了从清源背后探出的一颗圆圆的猫头。

笑容僵在了脸上，秦正祥坐也不是，行也不是。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这猫能帮上忙也说不定？毕竟这次的事情着实有些诡异，不都说猫猫狗狗的眼睛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嘛，这猫也不知道行不行。

于是秦正祥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和热情，将清源散人和玛丽居士迎进了屋里，而管事的老者则悄无声息地踱步走了，走的时候还警告似的瞪了任明空一眼，气得任明空差点想跳出去给他一爪子。

这时，侧厢房又走出来一人，锃亮的皮鞋嗒嗒地踏在地上，上面是熨烫得笔直的黑色西裤，上身穿着一件合身的正装，胸口搭着一条怀表链，领结端正地系在衬衣的领口。

金发碧眼，又是一名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