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玛丽

一周后。

蓉城，古时候又叫锦官城，说大不太大，说小也不咋小，出过不少搅风搅雨的人物，有英雄也有奸贼，给这方水土添上了不少色彩。

这地方有三个警察厅，其中一个占了原本的蓉西衙门，位置倒也不错。

蓉西衙门所在的这条街叫署南街，东西朝向，北面是两人高的灰皮老墙，南面则是一串的小院子，这里住着的大多是有能力搬走又不愿意搬走的人，他们之所以不愿意搬走，或许各有各的理由。

不过年轻的道士并不属于这类。

他从竹梯子上两步三步爬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把年近退休的青瓦换成了刚从瓦窑里烧出来的新瓦片，瓦窑的老工头跟他打包票说起码管七八年。

“小棋儿！”道士跳落到地上，朝屋里喊道。

屋子里，一只黑底白花的小猫趴在掉了色的红漆木桌上，两只前爪揣在身下，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左右晃着，时不时勾一下，很是享受午时暖烘烘的太阳。

听见道士的呼唤，名字叫“小棋儿”的黑白色小猫很不情愿地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窗外兴致颇高的自家主人，丝毫没有挪屁股的打算。

道士佯装气呼呼地大步走进屋里，伸手想点小猫的头，却被小猫机敏地躲了过去。

道士收回手，叉在腰间：“不好意思受累打听一下，您是跟我这破桌子义结金兰拜把子了，还是长桌子上了？”

小猫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模样，对道士的碎碎念左耳进右耳出。

年轻道士感觉有点气闷。

“记住，你叫小棋儿，小棋儿。我叫清源，清源散人。贫道叫你你多少喵一声回应一下行不行？”

不难看出这道士也不是什么正规道士，一会儿称“贫道”，一会儿称“我”。

听到清源的话，小猫终于有了点反应。

清源惊喜地以为自己的耐心终于有了回报，却看见小棋儿站起来踱着步往右边挪了几寸，离自己要远了几分。

清源的脸顿时黑了起来，咬咬牙又回院子里忙活去了。

“老君有言：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贫道不与猫猫狗狗计较。”

屋子里，黑白花的小猫正是空楼茶铺的老板任明空，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自己现在应该是穿越了无误，但自己和其他穿越的同伙不太一样，别人都是去异界，去汉唐，轮到自己却偏偏到了纷扰动荡的民国。

还是大清刚亡不久的那会儿。

这让任明空颇有些头大。

至于眼前道号“清源”的道士，是收养自己的人，任明空还记得那天自己刚睁眼就看见这个人时的惊恐。

任明空透过支棱着木棍的窗看着在院子里抱着一盆兰花搬到阴凉处的清源，对方实在不像一个道士，既没有方外之人的超脱，也没有张口三清，闭口天尊的玄机。

清源道士的真名任明空不知道，对方也没有提过，任明空只知道他似乎在这附近还有着不错的口碑和名声。

当然了，这些名声也只是能让清源大部分时候不愁吃罢了，这一行除非赚黑心钱，否则很难有大富贵。

说来也巧，自己是在去聘猫的路上穿越的，而穿越之后，自己又成了聘猫中的另一个主角。

作为被清源道士以三条小鱼干聘回的猫，任明空来到署南街12号清源道士的家中已经有一周，这要是换作别人，或许早就偷偷溜走，去寻找自己的契机和因缘了。

但任明空没有，不仅没有，他反而还在这里安逸地住了下来。

虽然他确实是一个安贫乐道的人，但以猫的身份穿越到了过去，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就接受并享受眼前的生活和午后的暖阳。

真正促使他留在清源道士身边的原因是……

“第五，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这是任明空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多少次向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发问了。

“时机未到。”一个不辨男女老幼的声音在任明空耳边响起，语气平淡无波，根本不在意任明空每天都要问几遍。

在一周前的那个下午，正是这个突然在任明空心中响起的声音让他放下了一定的戒备，乖乖跟清源道士回了家。

当时，这个自称“第五”的声音说：“滴，检测到宿主，第五竭诚为您服务……开启初始任务，‘穿越时空的来客’：请宿主跟随清源散人回家，熟悉新的身体与环境。”

桥洞中，初至此地的任明空惊疑之下，决定先按“第五”所说的任务去执行。

反正自己人生……不是，猫生地不熟，即便没有“第五”的指引，也会暂时按捺下来，在清源道士这里住着。

他判断自己心里那个自称“第五”的声音应该是类似系统一样的东西，毕竟自己作为穿越者，怎么能没有点特色？

知道自己有系统后，任明空便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起码自己也是有依仗的猫了，不怕被别的野猫欺负了。

于是，安定之余，他便询问起了“第五”关于自己穿越的事情。

本来以为“第五”会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守口如瓶，说什么“你还没到知道的时候，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谁能想到，“第五”直接就说出了任明空最想知道的事：

自己还可以回家！

但除此之外，“第五”便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了，任凭任明空软磨硬泡，也得不到更多的一点消息。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让任明空喜出望外了，他可不愿意以一只猫的身份度过余生，据他所知，猫咪的平均寿命不超过十四岁。

英年早逝什么的绝对不行。

于是任明空便在清源道士的家里安心地住了下来，等待“第五”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