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加图索先生的朋友
程仪眼神落在镜子一般橡木地面上,掠过黑色烤漆的三角钢琴和从巴黎运来的三重水晶电灯,环视整个富丽堂皇的大厅,眼神的目光既没有惊艳,也没有贪婪,甚至没有好奇。
从容平淡,古井无波。
侍者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从容是极为罕见的品格,只有那些真正成长在黄金堆的世袭勋贵们才配拥有这样的神情。
他们已经习惯了旧世界的底蕴和新世界的冲击。见过了太多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未曾看过的风情和奇景。他们的祖先曾经与格里高利辩论,与亨利四世饮宴,资助过牛顿与达芬奇。因此,他们当然也无需为了留声机和水晶电灯这样的东西感到动容。
可以眼前这个东方孩子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份从容呢?
他分明手脚通红,面容疲惫,衣衫不整。就算他真的是贵族的英伦公子,也正是充满好奇和天真的年纪才对。
“我希望见一见加图索先生,我是他的朋友,请叫你的领班来,我不希望再重复我的要求了,先生。”
程仪双手交叉搭在一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谈谈。”
侍者几次张口想要拒绝对方,却又退却了。他犹豫了良久,还是微微躬身,把程仪请进了白鹿酒店的大厅。
“呃,这边请,我要先去找领班。”
“您现在需要吃点什么吗?我们这里有很好的熏火腿,不知道乌克兰运来的火腿肉……”侍者准备最后试探一下。
程仪对上了侍者玩味的眼神,轻轻的笑了。
他知道侍者在想什么,但不准备拒绝食物,毕竟他真的很饥饿。
管他呢?
“意大利帕尔马的熏火腿,配一点鼠尾草,记住不要罗勒叶,我不喜欢它的气味,那太苦了。”
“至于喝的,我还没有成年,所以只要白水,可以吗?”
“当然。很有品味的选择。但是后厨没有了帕尔马熏火腿。”听到这份专业的美食家级别的食谱,侍者变得更加恭敬,“请问西班牙伊比利亚的熏火腿可以吗?”
“随便吧。我只希望能够快一点见到加图索先生。”
侍者再次躬身,后退几步,小跑的转身离去。
程仪靠在窗边,看着飘落在泰晤士河上的落雪,双手缓缓的互相揉搓,尽可能让自己暖和起来。
他不喜欢这些人看待他皮肤的眼神,好像那是某种传染病,或者不洁的源泉。可他完全无可奈何。
“真是个悲伤的时代,也是座悲伤的城市。”
无论是伦敦,还是巴黎。这些城市各有各的风格,但却带着欧洲特有的时代印记。泰晤士河像塞纳河分割巴黎的革命老区一样把伦敦砍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一边是威斯敏斯特,是白鹿酒店,是华丽的宫殿和高级剧场,另外一边河对岸的东区则是混乱,暗黑淤塞的下水道,拥堵的难以通行的贫民区,整座城市的冬日气息里夹杂着金钱与死亡搅拌在一起的凌厉气息。
他也不喜欢这座等级森严的城市。
“只是不知道,朱立亚·加图索?你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