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是加图索先生的朋友
“就是这里。”
程仪站在一家泰晤士河西侧一座豪华酒店的白鹿logo下面,拿出握在手里的报纸,对比眼前和《海滨日报》上完全一致的“white Hart”的经典招牌。
他的嘴唇发紫,脸和手则都在发红,是冻伤的前兆。
程仪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在昨天换了一张通向伦敦的车票,因此没有钱乘坐公共马车,只能在大雪中靠双腿从火车站走到这里。
老伦敦城的布局围绕着从城市中间流淌的泰晤士河而建,火车站与白鹿酒店的直线距离大概七八个街区,离著名的威斯敏斯特教堂不远。
即使这样,也让程仪在寒风中穿着单薄的衬衣徒步行走了接近两个小时。
他现在心情反而很平静,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剩下唯一需要的就是静静的面对命运向他张开什么样的大门。
深吸一口气,程仪拍了拍头顶和肩膀上的落雪,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随后朝着酒店的大门走了过去。
“离开这里,立刻,这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程仪还没有走进白鹿酒店的大厅,就被门口的侍者拦了下来,对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语气严厉的说道。
“我是加图索先生的朋友,叫你的领班来见我。”程仪拍掉侍者的胳膊,语气平淡的说。
加图索。
这个名字让对方一呆。
实话实说,待者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劳工小孩的东方人,会与高高在上的加图索有任何联系。
毕竟二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19世纪是整个英格兰最风光的年月。
反法同盟节节胜利,法国的矮个子皇帝被赶去了荒岛上流放,葡萄牙、西班牙早已衰弱。
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地遍布地球每一处角落,连带着约翰牛们也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他们觉得美国人粗鲁,法国人慵懒,意大利人风骚,普鲁士人古板,瑞典和比利时人则缺乏情趣。
至于东方的大清和日本,哦,那只是一群未开化的猴子罢了,连沙俄的土老帽都不如。
马可波罗到汤若望时代建立起对于东方的美好幻想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样,在两次鸦片战争的节节胜利下戳的粉碎。
眼前这样一个位于社会最底层的华工小孩又怎么可能与端坐在耶和华圣山上的加图索家族有任何联系呢?
然而,侍者却迟疑了。
作为伦敦城最好的酒店的迎宾,议员,工厂主,勋爵……这里或许不如巴黎繁华,但侍者多少也算是见识过上流社会是什么样子。
白鹿酒店的主人是一位在伦敦郊外有着大片庄园的候爵,真真正正在上议院有世袭位置的大人物,酒店大厅装修的规格堪称豪奢。
财富是有压迫力的,那些刚刚掌握权利的暴发户来到白鹿酒店,往往显得趾高气扬。他们大手大脚的花钱,一瓶瓶的开最好的麦芽威士忌和波旁时代的葡萄酒,却又时刻害怕显示出露怯的样子。
而那些真正掌握权利的人,则变得低调起来,会有礼貌的语言称赞这里的装潢,或者好奇的打量着大厅里那两台从美国搞来的滚筒式留声机的用途,但没有人会因此轻视他们。
但他在这个仅仅穿着衬衫的孩子身上,却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东西——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