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高迎祥末路

王梦尹的仕途戛然而止，从此可以安心在家吟诗作赋了，遗缺油湖广巡按御史余应桂补上。宋祖舜则由于后来还作战失利，而被削籍；郧襄兵备副使苗胙土接任郧阳巡抚。

甘学阔出任陕西巡抚还不到一年，也遭到罢免，原因是在剿抚问题上与总督洪承畴意见相左，而且他安置在延安周围的数万降寇，没几个月又重新造起反来了。陕西的舆情一片哗然，要求朝廷选用有军事才能的大臣巡抚陕西。于是，兵部尚书张凤翼推荐同乡顺天府丞孙传庭有治边之才；万岁爷一纸诏命，孙传庭走马上任。

卢象升在谷城县焦头烂额之际，高迎祥、李自成已经带着人马迅速穿越兴安，攻陷石泉。略作停留之后，两人商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子午谷北上，威胁西安；一路出褒斜谷，威胁西府；两路互相策应，使敌军顾此失彼。经过抓阄，李自成抓到了斜谷；于是当即料拣兵马，辞别高迎祥，奔汉中而去。

孙传庭甫一莅临，就让洪承畴刮目相看。他没有像寻常官员那样，一上任就热衷于酾酒高会，吟诗弄文；他先是与布政使、按察使一起拜谒了秦王，然后简单地拜会了西安城内的各级官吏，转身就去了各个卫所巡视，之后又到泾阳来拜见洪承畴。

孙传庭身材高大，步履生风，面色端凝，不苟言笑；洪承畴一见之下，就知道是个适合统兵的人。孙传庭在洪承畴面前执礼谦恭，洪承畴却是一见如故；他寒暄之后，拿出一封卢象升的信函，递给孙传庭，说道：“卢公说闯贼本来已经被蹙于汉江北岸，如釜底游鱼，只待被歼；可惜江南无一兵一卒堵截，致使流寇溢入汉南，可恨！可恨！”

孙传庭一边听着，一边仔细地读着信件，良久没有做声；看完后，他折好信函，恭恭敬敬地递还给洪承畴，笑着说道：“卢公勇武善战，朝野尽知；滁州一役，流贼应已胆寒。闯贼西窜，逃死而已，不足为虑；以下官愚见，卢公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洪承畴也会心一笑，说道：“关宁铁骑固然骁勇剽悍，却是袁东莞一手操练所成，堪称‘袁家军’，别人岂能随意指挥得了！当年卢公率领延绥精锐，搜山剿匪，一路势如破竹，并非延绥兵士有什么过人之处，实乃玉铉亲自督战之故。今日就算我将延绥兵士调往卢公麾下，也不大可能再如往日那般奋不顾身。”

孙传庭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回应道：“关宁铁骑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放他们自回辽东也罢！调来关中，徒增其扰。”

洪承畴赞许地看着孙传庭，回应道：“兵在精，不在多；将在明，不在勇。所谓‘精’，不只是勇猛强悍，生死无惧，更在于进退如一，攻必克，守必固；所谓‘明’，不只是设伏把关，精于筹划，更在于赏功罚过，致人死力。”说完，话题一转，问道：“风闻近日明公巡视西安四卫，有什么心得呢？”

孙传庭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想来全国都是如此。西安四卫按照簿册记录，在籍军士两万四千余人，授田两万余顷；下官粗略一览，军户大半业已逃亡，授田基本上都被土豪侵占，难怪国家每年要拿出大量银两充做军饷，而军队仍然粮饷两绌。”

洪承畴不由得俯身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此弊由来已久，事关富室豪右，你有什么妥当的举措呢？”

孙传庭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着脸回应道：“事在人为。下官受天子知遇之恩，膺方面之任，自当见善而行，不负所托。我打算这就开始厘清军籍，清算授田，裁汰老弱，整饬军备。至少使秦军无粮饷之忧，也算是没有辜负秦中父老。”

洪承畴沉吟着没有搭腔。有顷，换了个话题，说道：“卢公所言闯贼数万人西掠汉中，是想据山自保呢？还是想继续流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