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辽东的战事

洪承畴本来是想去辽东的。万历四十七年二月，杨镐在辽阳城誓师北伐的时候，洪承畴正在北京城里刑部衙门中作着一名主事，每天都盯着前方的战情。他印象中那次北伐从一开始就兆头不好。正月的时候钦天监上报说有彗星现于东南天空，其长数百丈，其色耀眼，其尾锐利。京城里便有占星者私底下传言此乃蚩尤旗，主兵凶之兆。

杨镐麾下集结了二十多万部队，有辽东本地的，也有从四川、浙江、以及延绥开来的部队；虽然建制训练装备参差不齐，不过统军的几位大帅都是素有赫赫威名久经沙场的老将。杨镐应该是知道这些东南西北拼凑起来的军队不见得能够很快适应辽东的水土，所以一边练兵一边准备，大概是要等到春暖之后再部署征伐。

不过朝廷等不及了；二十多万人马每天的消耗让户部的官员心惊肉跳，于是京城里便有流言说对付建州女真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军队，纯粹是用牛刀杀鸡；辽东的官员和征讨的大将们只不过是借机谎报军功侵吞钱财罢了。

神宗皇帝虽然圣明，到底也不能不有些疑惑；廷议之后，阁臣和兵部颇为一致地认为调来辽东的都是各地的精锐，应当趁着朝锐之气，一鼓而直捣建州女真人的巢穴；况且还有叶赫部女真以及朝鲜军队的协助，这一仗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于是手持红旗的兵部使者被派往辽阳前线询问杨镐的征讨方略，这时恰好叶赫部的告急文书也送到了辽阳，说是探子报告努尔哈赤攻克抚顺、清河之后，稍作休整，正率军朝叶赫部进发。

杨镐不能再等了，尽管天寒地冻，冰雪满原，对大部队行军极为不利，他还是将全军分为四路，按照预定计划作向心攻击。

与朝廷上下普遍弥漫的乐观情绪不同，洪承畴本能地对这次四路围攻行动感觉不好。他曾对一位相熟的兵部主事说起自己的担忧：

其一，女真军队的战斗力今非昔比；已经可以攻克抚顺、清河这样坚固设防的堡垒，同时在野战中能够围歼由一名总兵统率的数以万计的主力明军。

其二，兵分四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打起仗来，互相难以接应，最终只能是各自为战，兵力优势无从发挥。

其三，女真人习惯于严寒冰雪；相比之下，明军的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再加上客军作战，本来就不熟悉当地的山川地形；这样从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来看，明军都不怎么样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