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悲欢离合总被雨打风吹去

兰裳靠在陈尹的怀里，恬淡微笑着，她缓缓伸出手，似乎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都快死了，难道还不能放肆大胆一回？

这么一想，她便坚定下来了。葱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在陈尹脸上摸着，眼角有晶莹滑落，她就那么安静地笑着，“胡子该刮了，真刺。”

陈尹抿起嘴角，轻轻颤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那些箭根本伤不了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啊！你是要死了啊！’

陈尹很想这样质问她，可是他不敢，他怕一说出口有些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有一件事我想说，我怕再不说就藏不住了。”兰裳突然开口道，还没等陈尹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就解释道，“这几年咱们陌城内一直有个谣言，说我喜欢你，我得澄清一下。”

澄清，自然是有谣言才需要澄清。陈尹身体微不可查一僵，神色忍不住黯淡几分。两人现在靠的极近，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眨了眨眼睛，“我得澄清一下，那不是谣言。”

陈尹一阵恍惚，眼前替他挨了一箭的美艳女人好像变回了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他撇过头，再难忍住心湖间泛起的阵阵涟漪。倔强地用手掌拭去眼泪，陈尹低声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当年我第一次在这里碰巧救下你的时候就知道，大半个陌城的女人都喜欢我。”

兰裳轻轻一笑，没有反对。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还喜欢你的女人大概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吧？

婷婷少女鬓发已霜，陈尹就着冷风吸了口气，他忽然有些不敢再去看这张日思夜想的脸。

二十三年了，久到他都没注意兰裳眼角都有了皱纹。

真是岁月如风亦如诗，往事如蜜亦如刀。

陈尹弯着身体，心中苦涩。

“能不能抱抱我，二十多年都等过来了，我也不再希冀你喜欢我，就希望你想当初救我的时候那样抱抱我，”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近乎哀求，“就这一……”

她还没说完，那个让他日思夜盼了许久的男人就紧紧抱住了她。

蛮人透过门上的窟窿大致见到了里面的情景，胖子大喊道：“小子们，里面居然有个老头，他可是一个人独享这么多女人，你们说怎么办啊？”

“杀了他！”

胖子大笑，“好，再来最后射一轮就闯进去！那些姑娘们谁先抢到算谁的啊！”

蛮兵们闻言顿时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个个朝门栓卯足了劲举弓。

咻咻，弓箭齐发。阳光下铁质的箭头闪烁着冷光，就像这场战争下的欲望与残酷现状。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让他们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老头连头都没回，只是在沉默中挥了挥手。

“轰！”酒楼二层以上全部炸裂，刚抵达的第四波箭雨倒飞而回，死伤一片。

怔楞间兰裳好像听到一句话。

“什么？”兰裳不确定又问了一次。

“不要，你不要死好吗？陈尹的嗓音里竟隐隐有了哭腔，这时她才确定刚才没有听错那四个字。她看着哭的的像个孩子的半老男人，听着他说。

“我不要你死，我……我喜欢你啊！”

“我真的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啊，很喜欢，越来越喜欢！所以我求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兰裳破涕为笑，天地仿佛一下子都失去了光泽，只剩了她的笑容。

月眉轻皱，她的面色泛起红润，“我还以为等不到了呢，只是看起来不行啦，陈大哥……”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会好的，你一定会好！”陈尹慌乱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知道拼命帮她擦去血迹。

“就最后……最后一句，陈大哥。”兰裳抓住陈尹的手，轻柔放在脸上，呢喃道，“我不识字，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好用最直白的话祝福你陈大哥。

“希望你以后不要一直把自己关在小酒馆了，多出来走走。然后……然后，”她的眼神逐渐浑浊。

“希望你一走路，就有阳光出来……温暖你……”

愿有人与你立黄昏，愿有人问你粥可温，人间喜事，莫过于此。

话至最后，已然无声。

陈尹呆呆地，就这么看着兰裳地手滑落，眼前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成了灰色。

啊！！！

陈尹咆哮，痛，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疼痛！

心中烈火滔天，他侧头看向那群蛮人，冷若冰霜。然后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那冷若冰霜的表情竟真的‘活了过来’。无数白气从他的脸上冒出，绕着他们一转，蛮人瞬间定格，竟成了一个个冰雕。

晚风刮过，冰雕消散在风中，竟是一点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都没了。

陈庶再次回首，眼神温润如水，低声呢喃，“你醒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