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钓系军师不想嫁人
宫宴狩猎设在皇家后山附近, 今日寒风逼人,谢奉握着她冰凉的手,让她披上一件厚重毛皮。
段竹谢过而拒道:“我不愿穿这么厚骑马, 更抬不起手臂射箭。”
谢奉不怒反笑道:“是,你还要一显英姿呢。”
他不是毫无原因忽然想请客,原剧情中是想为难谢殊, 这回则是要找个吉兆做契机,让段竹成为皇后。
吉兆这种事和皇权天命一样说不清楚, 人为操控余地很大, 谢奉选中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梅花鹿。
他已安排好人, 到时把这只倒霉的白鹿赶到段竹面前,让她射中,再搞点其他故弄玄虚的动静, 营造出吉兆之象,顺理成章地立她为后。
谢奉兴奋极了,不告知她而安排好了一切, 段竹也没泼他冷水。
她只披了件织银的蓝灰锦袍, 拿起一旁的剑佩挂上。宫中寻常不许佩剑, 但她从来是宫中例外。谢奉看着剑有些眼熟,可又不算宝物,没放心上,只心里记下为她寻几把好的。
猎场上百官早已候齐,后妃也坐于帘幕后。谢奉携着她到时, 引起一阵低声议论, 几个大臣面色不善。谢奉最近为娶她与他们争执不下;而这几年叶还云得谢奉宠信,没少在朝廷上霸道,渐有佞臣之名, 更积累许多不满。
按常规流程,宫女内侍鱼贯而入,上酒菜与歌舞,谢奉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年底总结和领导感慨,难得将台下众臣夸赞了一遍,又暗示性地提起娶后之事。
大臣们要么恍若未闻,要么逆着他说陛下该娶个柔顺高贵的世家仕女,还有人直接看向段竹,意有所指地进言不可牝鸡司晨。
谢奉气得差点摔了酒杯,脸色阴沉。
段竹却如不闻,含笑坐在下首,淡蓝锦袍衬得她面如白玉、神采温柔,甚至能柔和地称赞讽刺她的诗作,举杯邀饮。愈发令人觉她狡诈多变、颜色惑主,实在可恨。
日头渐渐在风霜中升起来,场下马匹游走,有人下场狩猎。谢奉看向段竹,她也起身请去。
谢奉既嘱咐她小心山中地形野兽,又心里期盼着她带回白鹿的一刻,说“朕等着你献上的猎物”,目送她上马离开,蓝袍飞动,转眼间如一蝶飞入山林。
收回目光时,他见谢殊也看着她离开方向,神色意动,似要离开。谢奉笑容一冷,命令道:“阿殊,我们许久没一起饮酒了,你过来陪朕说话。”
谢殊脚步一顿,到他身边,行礼举酒,谢奉却压着只有他听见的低声道:“谢殊,你怎么这么可怜,年少时看阿云与别人来往,后来看着她与别人定亲,如今又要喝我们的喜酒了。明明你最先和她相识……这就是天生的没有缘分。”
谢殊忽地抬头直看他,锐利目光瞪得谢奉一愣,他怒而冷笑道:“是没有缘分,就算没朕插手,她与你也绝无可能。”
谢奉看他几乎要把手里的酒杯捏碎,恐怕他此刻心里恨不得那是自己的人头。心里竟更加畅快,高声大笑起来。
众人没听见他们对话,都疑惑看来,却见谢殊猛地摔开手中酒杯,轰隆一声,皇帝面前桌案被他掀翻。
谢奉惊怒大叫:“谢奉你要谋反吗!”
……
段竹虽没看到,也猜到今天谢奉即使不陷害谢殊,也一定会为难他,更不会让他跟来。
果然一路无人。
引路的内侍在她身侧稍后,两人走进山中一处密林,那内侍嘟囔道:“绕过这片林子,有个山谷就是了。那鹿已迷晕过去,等您射中箭后自会痛醒。”
段竹正心中怜惜这只鹿,耳边草木拂动,她猛地停马,一道黑影闪过,内侍摔了下来,不知是晕是死。黑影袭至她眼前,她忍住惊慌伏在马上急行,躲过黑衣人一击。
利刃滑过耳边,削掉她一缕头发。
段竹不敢停,原先两人脚下一道小溪,在冬日已半干枯,马下意识地沿溪流而行,拐近山谷中,然而山道崎岖,黑影很快追上,段竹抽刀挡了一下,勉强落下马,叫道:“严春崖!”
黑影身形一顿。
她朗声道:“你要杀我,至少也自己出来。”
沿着山谷走出一道灰色身影,追她的黑衣人静悄悄离开。
严春崖穿着灰袍,虽然姿仪飘逸,显然很冷,更不像个狩猎的衣服,他自己若无所觉,缓步走过来,放在身侧的一只手沾着些枯草屑,另一只手握着把半长不短的匕首。
段竹也握紧身侧佩刀。
严春崖这十年的低调的确有用,谢奉只记得计较谢殊,却完全忘了留意他,即使他曾是她感情甚笃的未婚夫。
段竹看见他脸上一片冷漠之色。
她说:“你为什么在这时候下手?”
“否则要等你被册立为皇后吗?”
段竹愣了片刻,道:“眼下殿中……你安排了刺杀?”
严春崖没有回答,已是默应了。
“那还劳烦严郎亲自动手杀我,”段竹冷笑:“难道你要说是为了国家大计?”
严春崖看着她,说:“或许,也有私情,即使我们没成婚,我也不想你再看见与别人有婚约。”
他近日言行确实符合这一说法。
段竹只问:“你是为了谢殊,还是谢奉?”
严春崖却没答,只自嘲地一笑,已经走近到了三米之距。
他手中倏地抽出匕首,说:“还记得吗,这杀人之法,还是你教给我的。”
段竹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叶还云和他曾出游的一回,遇到暗杀,两人马车翻倒在山间,只好步行逃避。
严春崖是贵族公子,何曾那么狼狈过?
随她挽起衣裳头发,躲避荆棘,目睹她把野兔摔死在树上,架火烤了;她还要拿匕首削片,他才勉强吃。她曾和叶新说,有个人也问过她怎么认得野谷,那人就是严春崖,他衣发凌乱、窘迫狼狈,坐在溪水边惊奇地看她辨识植物。
正是夏日,溪水汩汩涌流。那一路上,他没少被她照顾打趣。
途中被刺客追上,严春崖剑术很高,却没实战经验,差点落败而死,还是被叶还云救下。那追兵晕过去未死,他犹豫间下不了手,一直嬉笑的叶还云却已抽刀抹颈,轻描淡写地指点他如何杀人。
严春崖后来去寺庙为她求了护身符,叶还云虽不信,也领他好意,带在身边。
护身符?护身符当然是早不知去哪了。否则还能留到现在救她一命吗?
真巧,眼下恰好也是溪边,只是冬季的干涸之溪。
段竹匆匆看了一遍周围,不闻人声鸟音,地处幽僻。倘若死了个人,尸体都很好埋,要不知道在这里,估计要等个一段时间才能被发现白骨。
她道:“那时起,你在我心中就是个娇贵的大少爷,谁能想到有一日会花船弹琴、郊野杀人,连抛尸这种下三滥之事都要严郎亲力亲为。”
他紧闭着嘴,脸上绷出一种难堪与沉重的混合。直朝她走来。
严春崖剑术高超,从前唯独心软,这毛病看起来也改掉了。段竹对上他毫无胜算,而四处空旷,无处给她智计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