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嫩柳新芽
教堂的事情定下来后，叶千林也算是暂时安稳下来了，每天早早起来照例打扫院子，然后就直接去教堂，路上给自己和神父爷爷买早点，当然，其中也有秋厘的一份。
教堂后面有神父的住所，那里倒是炊具齐全，原本老人都是自己做饭，叶千林去了后主动揽下了这个担子，好在他手艺不差，老人吃了也赞不绝口。
老人本就是随意的性子，教堂里又只有他一人，许多的条条框框也都不太在乎，就像老人说的，教堂本身是不差钱的，两人偶尔也会胡吃海喝一顿，日子过得相当满足。
知道叶千林找到工作后，林叔也很替他高兴，虽然今后都很少有机会去他店里吃面了，但是林叔见着他还是很热情，有时候在教堂里有些事情回去晚了，能看见林叔店门还没关，自己一个人准备些好菜在小酌，看见叶千林回来了，拉着他一起，叶千林当然不喝酒，只是吃着菜陪着他胡侃乱侃。
微醉的男人是无所畏惧的，什么都敢说，有些话题叶千林听得脸红，林志才看到少年红了脸就更加来劲了，好在那个时间路上都没什么人，叶千林也只能让林叔小声点。
林叔最常说的话题是房东阿姨，喝得醉醺醺时会揽着叶千林的肩膀，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手指在半空中乱指：“千林，你陆姨漂亮吧？”
叶千林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我今年三十好几了……就……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男人见叶千林并不搭茬，又自己往下说：“她也没来几年，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提着个小包，高跟鞋，一头长发被风吹起，那个美的呀……我鼓起勇气上去问她‘小姐，找人啊？’，她就这样看了我一眼，我整个人都看呆了。”
林志才模仿着当时的情景，叶千林看着他的眼神，无奈的说道：“林叔，这不就是阿姨平时瞟你的眼神嘛。”
林志才没有回答，又接着说道：“她没有说话，我又问‘你认识这家主人？’，她说不认识，我说我熟啊，你找人我帮你叫，你猜她接下来说什么。”
叶千林并不想猜，只说不知道，林志才继续说道：“她说‘不用了，这里我买下来了’，当时我又呆住了，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还那么有钱，看着她打开院门走进去的样子，我就决定……呕……”
“诶，林叔，你先别……”男人鼓起了腮帮子，叶千林连忙扶着他到外面的街上，找了个下水道口让他蹲着，接着是哗啦啦的呕吐声，也不知吐了多久，叶千林拿来水给他漱口，又扶着他趴在桌子上，男人嘴里还念叨着“千林，你不知道当时那一头长发被风吹起来有多好看”，叶千林揉了揉脑袋，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随口答道：“我觉得还是那种扎起来一束，高高的那种好看……”
“马尾？”男人伏在桌子上偏过头来，眼睛都睁不开，“小女生才那样呢……哦……你也就是个小屁孩，哈哈……”
那晚过后，林志才看见叶千林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一个长辈在后辈面前喝吐了酒，还要后辈照顾，叶千林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房东阿姨依然是那副样子，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到了下午则在小卖铺门口打麻将，让叶千林觉得有钱人的生活也挺枯燥的，只是住了几天后，他发现了一件事。
于是在一天早上他在打扫院子时，看到房东阿姨出来了，就问道：“阿姨，我有个问题，这个房子就我一个租客吗？”
女人明显还对阿姨这个称谓不满，但也只是皱皱眉头，没再纠正，一脸随意地说道：“嗯，怎么了？我挑租客很严格的，目前就你一个人合格。”
“哦……”叶千林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女人笑道：“怎么？害怕我是狼外婆，吃了你啊？”
“不是……呵呵，您走好……”
叶千林一脸恭敬地看着女人走出院门，女人在院门外回过头来说了一句：“现在倒是有点小屁孩地样子了。”
初见时礼貌是真恭敬，此时恭敬却是真随意了。
叶千林倒是没怎么听懂，打扫完院子后迎着朝阳去了教堂。
在路上买了早点一路带去教堂，和神父吃完早点后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神父爷爷说其实没必要每天都打扫，但是叶千林一来时间充足，有些事干总是好的，二来尽管他不信教，但是这样的场所在他心底多少有些神圣的感觉，清扫每个角落也有些满足感。
就像老人说的，其实来教堂的人并不少，在叶千林去的几天后，陆陆续续有人来祷告，到了礼拜日，来的人就更多了，而那个时候，老人甚至叶千林也忙了起来，教堂是设有告解亭的，叶千林看着神父坐在里面，然后有人在忏悔自己的罪恶，觉得疑惑不解。
相比于这些，天气稍暖后来教堂里玩耍的孩子更让叶千林在意，那些大多是六七岁的孩子，还是什么都觉得好玩的年纪，又听得进劝，不至于玩疯了。
那些孩子极喜欢纯白可爱的秋厘，第一次见到时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抱，只是秋厘却对孩子们的热情不待见，但是他也知道不能凶孩子们，往往是有多远就跑多远，而孩子们则在后面追，一长串的队伍在庭院里跑圈圈，欢声笑语极为热闹。
孩子们自然是追不上秋厘的，这小家伙有多少力气叶千林知道，只是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叶千林便拉着大家停下来，打算给他们讲故事转移注意力，这一发便不可收拾。
叶千林看过不少书，脑子里的故事也有不少，辍学在家的那段时间里也常常在小书铺门口给叶光康那群孩子讲故事，往往让那群孩子听得目瞪口呆，心向往之，但是或许是城里的孩子见识和教育要比乡下的好不少，故事依然精彩，却常常有孩子举起小手问东问西，问故事的真实性，问其中逻辑的合理性，把叶千林问的头大，一边要保证故事的精彩，一边还要自己思考如何变得合理，讲了几天，自己回去后都得研究明天故事的可行性，都魔怔了。
至于在教堂给孩子们讲中国故事这种事，叶千林也事先问过神父爷爷，老人大手一摆：“这有什么，外国故事也就那样，也该让这外国神仙听听中国故事，感受一下不一样的文化。”
当然，如果声音也像动作一样大方就更潇洒了。
叶千林嘿嘿笑道：“不就是讲故事，怎么扯到文化这么大的事上了……”
故事还是在讲，但是叶千林也想了一些新法子来缓缓讲故事的压力，大概是提一些问题，谁回答上来了就让他抱一会儿秋厘，只有这个时候，秋厘才会老老实实地被孩子抱在怀里，叶千林也会问一些孩子们功课上的问题，孩子们都相当积极，听说回家之后都自觉补习功课，好在第二天获得抱小狗的机会。
当然，这都是从神父爷爷那听来的消息，至于是不是真的也不清楚，反正孩子们的积极性倒是日益高涨。
作为工具狗的秋厘对于把自己当成奖励其实颇有意见，被孩子抱着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他更喜欢在院子里跑，让那群傻头傻脑的孩子在后面追，不过好在开学之后，孩子们只有周末能来，秋厘也能悠闲好几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叶千林对于这样的生活和城市的环境慢慢熟悉和适应，便开始准备墓地的事。
他问过神父爷爷，老人长年来虽然只是待在教堂里，但是也主持过好几位教友的葬礼，倒是知道清江比较大的墓园的事，不过也仅限于知道哪里有，至于具体情况就不太了解了，叶千林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些，决定找个时间亲自去看看。
回到家里，他刚好看到房东阿姨在院子坐着，便试着也问了问。
“热闹的墓地？墓地都是荒凉冷清的，要是热闹起来不吓死人？”阿姨夹着香烟，撇着嘴说道。
“啊哈哈，我说的热闹就是指有很多人葬在那里，嗯……就是那些死去的人觉得热闹的意思。”叶千林觉得阿姨每次说话都能呛死人。
“哦，最大的墓园在城南的郊区，不过你要说这个热闹嘛，应该是城东的官帽山那边，一个个墓都挤在山上，跟上家下屋的邻居似的，说是什么半是石山半是墓，要是人死后真有鬼魂啊，打麻将都不用特意挪地方，不是一般的热闹。”
“官帽山。”叶千林默默记了下来，听起来不错的样子，找个时间得去看看，“谢谢阿姨……”
“嗯。”女人吐着烟圈淡淡答到。
“您……您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叶千林很疑惑，平时言辞犀利，什么事都会多上一嘴的房东阿姨居然不好奇他为什么会问墓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