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秋

沈初寒大摇大摆地挤在王珂的马车里。

陆鹤年在刑部尚有要事，被孙家临时请过来，这会儿只留了亲信在场见证，自己却先匆匆赶了回去。

王珂神色阴郁，时不时瞪沈初寒一眼，却不能阻止她去柳家。

孙启元这个钟山伯世子还跟着！

“王少卿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若想保住官位，不如求一求你背后的主子？”

沈初寒出言试探。

王珂偏头低哼一声：“沈公子在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外头忽而一阵喧闹，原本不算拥挤的街道上涌进许多人，嘴里呼喊着什么往前冲，把马车都挤得歪了一歪。

王珂皱眉道：“这是在干什么？”

外头皂吏回道：“大人，好像是前面来了什么人。”

沈初寒闻言撩开车帘：“前面就是浮云巷，住的多半是朝中文官，这些百姓是要看谁？”

“谁知道？”孙启元面露好奇，“我前去看一看好了！”

他话音未落就踏马而起，轻功纵跃踩着树冠飞上房顶，一路绕开堵塞的人群，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浮云巷内。

沈初寒面露无奈，说好的保护她呢？

好在柳家也快到了。

沈初寒一直掀着帘子，却见随着马车渐渐靠近柳家，人流不减反增，倒像是人群本就为柳家而聚。

“奇了奇了！”孙启元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是柳家、是柳家门口，据说是广慈寺清远大师驾临！”

“什么？”

沈初寒和王珂双双一怔。

王珂惊讶是因为柳家并没有请大师来，而沈初寒惊讶则是因为……前世她就和这个老和尚颇有渊源，基本上看见了就要跑。

沈初寒立刻扒开帘子去看。

只见柳府石阶前一辆素幔马车静静驻立，月白的帘幔之上绣着朵朵金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车前白马澄澈无暇、神武俊朗，浑然一副超然世外之感。

“还真是清远老和尚的马车啊……”沈初寒顿时头疼。

前世她杀伐无数，做了端王掌中屠刀，人人见了畏如猛虎。若说什么人能让她无可奈何、退避三舍，大概就是清远这个天天追着她诵经定神、一心济世救人的老和尚了。

人群里忽然一阵惊呼。

只见车帘微动，有诵经之声自车中响起，空渺宁和，舒正清雅，虽不见其人，却觉声似自云中而降，除垢涤清，引众人纷纷跪地叩首，聆听拜谢。

一段经书诵完，马车之中再无声响，先前嘈杂的人群纷纷拜谢，然后有序地退离。

“如今东禹佛道之盛，实在令人心惊。”王珂感慨了一句。

沈初寒难得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那声音却又响起：“敢问对面车中，可有沈初寒沈公子？”

众人齐齐一愣。

沈初寒跳下马车，好奇地打量着那朵朵金莲：“是我。”

金莲在骄阳下晃了晃。

一只白皙如瓷的手从莲心长了出来，轻描淡写地拨开了遮蔽的帘子，露出一片雪白的僧袍，翻滚的流云飞线，还有同样盛开着的十二瓣金莲。

沈初寒顺着愈发扩大的帘缝向上看去，最终定格在一张年轻的脸上。

这是一张单看五官便足够出色的脸。鼻梁高挺，眉目舒朗，修长的睫羽点缀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唇薄而朱，左眼角还生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是乍一看会觉得有些艳丽的长相。

可这人的气质太过超然，眉宇间皆是清冷出尘之气，偏又在俯视众生之时，带着悲天悯人的气息，宛若行走人间的神佛，叫人只愿遥遥叩拜，不敢亵渎。

她先是意识到这人并非清远和尚，然后才发现他是有头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