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雷峰琉璃光明

许仙拔出染血的珠钗，痛彻心扉，如释重负。

清脆的声音响起，他才留意到，自己的手脚竟不知何时被绑上了锁链。

他愣了一瞬，对这如同囚徒的待遇始料未及。

也许素贞并不是让他死，而是要他生不如死。

但许仙已经不在乎，他面无表情，忽而想起之前法海的告诫——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如今看来诸多应现，似乎并未说错，但他的回答却依旧如初——

缘劫祸福，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命中注定的缘分，此生难逃的劫难，许仙都坦然接受。

事到如今，有后悔吗？应是无悔。

但他扪心自问，想到今生的初衷，似乎并非毫无悔意。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许仙的脑海中浮现出素贞的身影，澹澹孤贞，忆起了“小白”。

随之紧接着又回想起小青的笑颜，灼灼其华，想到了“碧华”。

白素贞，青碧华。

曾以为不可或缺的爱与情，已是生命中可以承受的轻。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他立足赤地，仰望着玄天，于青白之间，看过去未来。

唐僧，法海。

已经得到的爱不要再执着，未曾满足的情也应该放下。

超然的佛性从许仙的心中油然而生，不执于爱，不迷于情，一念放下，缘劫顿空，自我首次完全压制了本我和超我，并且逐渐融合，最后回归真我。

极乐净土中捧莲的佛，无量的光芒渐消隐没；婆娑世界里托钵的佛，尊贵的金身虚化归无。

终于三我归一，成为手中持塔的琉璃光如来。

身如琉璃，内外澄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三世一切佛，万法皆归心。

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

雷峰上荒凉破败的古塔，刹那间恢复了本来面目，骤然打破无尽的黑暗，绽放无比绚烂的华光，璀璨夺目，耀世而出。

许仙身上的伤势一息之内全部恢复，捆绑四肢的枷锁寸寸断开不成束缚，他自受罪的塔底走出，玄衣赤足，步步生莲。

“相公？”素贞忽然出现，看着面前似是浴火重生的许仙，虽脸上讶异，却毫无畏惧，挡住他的飞升之路。

“官人！”小青也显出身形，珠钗的封印刚被佛光破除，她才得以逃脱，但见许仙将成佛，不禁急声呼喊。

然而许仙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心中已经波澜不起，纤尘不染。

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镜花水月，皆是虚幻。

素贞见许仙竟不把她放在眼里，仿佛之前的惩罚全都没了意义。

嘴角微弯，寒意弥漫，盈盈一笑，冷月皎皎。

小青动身飞扑至许仙身边。

许仙看着素贞，面色平静：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转头望向小青，从容淡定：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