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雷峰琉璃光明

心向青与白，身在红与黑。

当许仙自昏迷中苏醒，映入眼帘的是血染的地面，和暗色的穹顶。

他看得一阵茫然，脸上有些疑惑，却忽然感到了钻心的刺痛。

许仙低头望去，随即愕然发现，自己的胸口竟插着一支珠钗。

原本青翠透亮的颜色，沾了他的心血，已经变得暗绿而幽深。

晕眩的感觉传来，许仙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沉睡，思索前尘往事。

虽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地，但他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因端午节至，他关心素贞和小青难以忍受雄黄酒的气息，就提议踏入深山，得到一致赞同后，他们归隐青城山。

归去的时候，他想见素贞的原身而不得，又接受了小青的激将，遂生变化，显出白龙之身，反将她们吓得不轻。

然后回到素贞和小青原来的住处，清幽寂静，远离人世，忘却诸多烦恼，于是彼此嬉戏玩闹，其间气氛正好。

但是等到那天的晚上，他却不知为何置身星空，直面中天北极帝星紫微，做了个圣僧与女王圆满在一起的梦。

待梦醒却又跌入了惑心的幻境，一度忘却素贞的身影，沉迷小青的痴恋而无法自拔，短暂的欢情最后被打破。

忆起了前因后果，想到素贞眼中的恨意和脸上的冷漠，许仙陷入沉默。

这其中隔了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福祸相依，乐极生悲。

他终究也没有逃开世俗情感的套路，夫妻恩爱，情人反目。

自古相传的至理，如果都想要得到，最后就都得不到。

生命中曾拥有过的所有绚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偿还。

许仙原本以为自己既然明白这些道理，有所规避，肯定不会再走入歧途。

然而所谓的至理，就是无论怎样躲避，不管如何厌弃，始终都无法逃离。

注定的归宿，必然的结局，人力有时尽，天命总难违。

许仙无言，孑然一身，前所未有的悲观，失落而绝望。

珠钗插入心口，夫妻反目成仇，看来素贞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就用他们原来的定情信物，来了却彼此之间的恩怨。

可是，他却没有死，他竟没有死。

死里偷生，苟且活命。

生命忽然变得不值一提，但许仙却不想失去这轻微渺茫的生命。

人，总要为了一个理由活下去。

对素贞的亏欠？对小青的承诺？

许仙闭上眼，或许他都不在乎，只是找个理由，借此聊以自欺。

忠于自己，活得肆意。

可是他感受不到肆意，他的灵魂在刺痛，他的爱意已成空。

心已经死了，空留一个躯壳。

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

所有的意义都是人赋予的，是无中生有的，是自欺欺人的。

人生是亘古的旅途，人在生活中负重前行。

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

累，却无从止歇，苦，却无法回避。

所以要找个理由，暂时赋予其意义，艰难的、执着的活下去。

回首过往，浮生若梦，梦喜则笑，梦悲则哭。

狂心顿歇，歇即菩提，情欲已除，尘世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