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甘与无奈不是借口

“我就叫您祝工吧，也符合您高级工程师的身份。您80年代就在外留学，还在美国知名的处理器公司工作过。在技术上绝对是没问题的。而我们国家在中央处理器上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技术积累。以您的技术经验，应该是在国家科学院里大显身手啊？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祝林瑜摇头苦笑，给他自己的不锈钢水杯里倒满冒着热气的红茶，品了一口。苦涩香醇的浓茶搅动起曾经被掩埋的回忆。

“实非我想要离开国家科学院。而是我实在无法融入那个环境，因为一次实验器件超载事故，我成为一个背黑锅的人。不仅失去了编制，还被扫出国家科学院。高层并不是学技术的。他们没有人在意实验前我提出的关于整个实验的各项数据统计。只因为我是这个实验项目的一个签名人，而且是签在第一个位置上，我哪里知道签个名字也有那么讲究？所有的前期工作，我没有得到任何我所要求的足够材料经费和人员设备支持，微电子技术研究，本就是一项需要大量昂贵设备还有充足资金才能完成的基础性研究。而且实验室研究成果如果不进入工业应用并不能带来明显的经济效益。我只能靠不断为高层提供学术论文，并属上领导的名字换取科研经费。但这些远远不够！微电子和集成电路的研发需要许多的外围研究团队，包括理论、工程形成一个庞大而相关联的研究体系。可是为什么上面那些人就看不到这些？出不了论文就是没有技术创新，引用成熟技术降低研发时间和资金成本就说没有填补空白！于是就不给经费，不给人员，不给设备！”

看着祝林瑜随着讲述深入，早先张韬等人印象中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脸上布满无比愤怒恨其不争的狰狞。

“好吧！这些都没有，我也不怕，我自己在美国也算有些老同学老同事。通过他们赠送或者以学术交流为名借用一些设备来进行研究。我自己的所有身家也都砸了进去。可这些根本不够！我只能有一点抠一点断断续续的进行研究，别人的冷言冷语我都听的麻木了。领导的冷嘲热讽我都无所谓了。我只想坚持下去把研究成果做出来。至于技术专利和工业化如何实现我也都不在乎了。因为就算有专利也到不了我的手上！我只是入魔般就想把那个芯片变频研究计划完成！”

张韬、黄锐彤和迟筱茜都很认真的听着。没有人随便插嘴说话。张韬感受到祝林瑜用满腔抱负想要去实现自己科技强国的理想时，遇到的那么多人为挫折心中的不甘、愤怒继而无奈认命的过程。外行领导内行，在将来可以预见的相当长时间内都将继续存在着。这是国家庞大的官僚系统全面管理全面插手的一个非常致命的弊端。在张韬重生之前都没有太大的改观，何况是九十年代。

“可是最后你们知道么？在我已经被挤到没有一点转身余地的时候，我竟然再次被愚弄了！没错是被愚弄了！我的研究实验根本就没有经过充足的材料实验验证，还没有形成可以被验证的论文。就被强行要求进行实验好给来视察的部委领导请功！而从批准实验到实验设备进驻实验室，再到实验失败这短短十几天，我竟然被刻意的排挤到西北工业大学去做一个电路设计的讲座！他们赶走我，抢走我的心血，又随意而不负责任的摧毁了它！而最后仅仅是因为我签名申请做了这个研究，最后实验失败的所有过失都成为我的责任！”

讲述到最悲愤处，异样的潮红涌上祝林瑜的脑门。张韬看到祝林瑜竟然激动成这样，担心他身体，赶紧起身准备劝解他不要再说这些令人恼火的事情。生怕他一激动血气上涌引发高血压变成脑淤血就糟糕了。

对起身准备劝自己的张韬，祝林瑜无力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闭上眼睛，缓了口气。脸上的潮红之色渐渐散去。张韬这才放下心。祝林瑜接着就说到后来一气之下什么都不要了，一纸辞职信交上去，只身回到故乡穗城的老宅。

祝林瑜清楚地记得，那是93年。他开办起自己的私家菜馆，除了菜品，一切从简。店内一切的规则全部由他自己确定，不遵守这些规定的客人绝不接待。张韬在前世里从没有听说过科技领域有祝林瑜这个人。想来，祝林瑜就是这样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走到了人生迟暮。

现在的祝林瑜，还是一个不到50岁的中年人。而且他放弃在国家科研单位工作的时间并不算久。满身的理论学识和技术研发经验应该没有完全丢掉。张韬心道，自己的事业发展应该尽快提速。争取创造出几个现金奶牛。微电子和移动通讯领域研发需要投入非常庞大的资金。自己若是能出资支持，那么祝林瑜还能再拼搏十多年。这个时间足够为自己的科技公司奠定坚实的基础。

而如果自己不出手改变，时间会逐渐消磨掉他体内最后的一点斗志、雄心。再过几年，他丢下的知识就完全脱节于日进千里的科技发展速度。张韬庆幸自己见到祝林瑜还不算晚。他的知识并没有被彻底遗忘.他的雄心和壮志依然还潜伏在心底深处。依然还在幻想着能将自己的理想实现。祝林瑜是那种性格里有着偏执的坚持的人。不然也不会把做菜的手艺做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显然他要么不做，要么一定要做到最好。

黄锐彤和迟筱茜听着祝林瑜的经历，一个为同是学霸而不得志暗自神伤，一个是因为听到遭受不公待遇遭受磨难而被触动抹着眼泪。

张韬低着头盘算了一番目前手头产业年内可能发展的规模和资金量，感到压力有些巨大。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做起来了。

沉吟稍晌，张韬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注视着祝林瑜的眼睛问道：“祝工，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现在国家的这个体制大环境下，国家级别的研究机构，基本都大同小异。不会有你的出头之日。但是所有的不敢和无奈不应成为放弃理想的借口！除了国家职能部门，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施展你的才华。能够给予你自由发挥和创造的只能是在微电子领域有很大野心，同时也有非常明确目标追求的私人企业。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追求利润，对于技术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在国外这类企业非常非常多，想必祝工也是知道的。我想说的是，要是有一家这样的私人企业诚心聘用您，您会怎么选择？愿意用你的学识去帮助这家公司成长壮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