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授业
地上的篝火逐渐微弱，只剩一堆灰白余烬，还在晨光的刺骨寒风中死死挣扎。
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
那一缕初阳，宛若利剑出鞘，顷刻刺透了朦胧夜空。
黑暗退却，天光放亮。
黄山君微微睁开闭合一夜的老眼，眸光中蓦然闪现出一抹精芒。
“终于来了吗？”姜恒见状，猜测黄山君定是感应到了什么。
黄山君默默点了点头。
果然，远处一个并不太高大的小山包上，突兀探出了一颗看上去肿大了一圈的“头颅”。
赤皮小妖咬牙切齿，费劲的爬上了小山包。
打老远，它便恨恨盯向了依旧在盘膝打坐的姜恒与黄山君。
眼中满是夺眶而出的愤怒与仇恨！
无缘无故被两个凡人打了一顿，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怒虽怒，赤皮小妖却也好奇，这两人居然没逃走？
“哼！没逃走更好，今日便是你俩的死期！”
小妖霍然回头，朝着身后委屈巴巴道：“头领！正是这两人……”
紧接着，一颗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接踵出现在了山包上。
或墨绿、或漆黑、或赤红……
一群十来个妖怪同时现身，与赤皮小妖站到了一处。
它们形态各异，或高或矮，或胖或瘦，一个个獠牙毕现，眼运凶光，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姜恒与黄山君。
少时，并排而立的众妖怪，齐齐让开了一个缺口。
而从缺口处，忽的又出现了一个水桶般粗大的“猪头”！
然后，猪头的正主“吭哧吭哧”也上来了。
姜恒定睛一瞧。
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
这是头猪妖不假，可笑的是，这头猪居然还穿着一件“青衿”，将它本就肥硕的身材，勾勒的更加紧实。
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
猪妖如此装扮，难不成还是头有“文化”的猪？
其实无论是修炼也好，食人也罢，几乎所有妖怪的最终目标，都是化成人形。
大道以人为本，故而，妖也喜好学人。
黄山君如此，这头猪妖亦是这般。
但见站在众妖当中的猪妖双蹄箍了一下系在腰际的绸带，嘴中“哼哼”了两声，也盯起姜恒与黄山君。
谨慎起见，它在打量。
打量这两人，是否真的只是两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毕竟猪妖也有修为，若是对手的实力与它旗鼓相当，或者相差仿佛，它也是能感应到的。
“果……果然……只是两个……凡人。”猪妖瞬间来了气势，随即一挥猪蹄子，“下山！”
一众妖怪“浩浩荡荡”十余头，朝着山下一步步踏来。
派头十足！
甚至没有一头妖怪快走或奔跑一步。
在它们眼中，面对的只是两只蝼蚁，无所畏惧！
很快，猪妖带领着其余小妖，到了姜恒两丈开外的距离。
被赤皮小妖唤作“头领”的猪妖，忽的又一抬猪蹄，众妖怪立时顿足。
赤皮小妖虽然头大如斗，不过却依旧掩盖不了它此刻的得意之色。
此仇，可报也！
“妈……妈……妈了个……巴子的！”
啪！
谁知猪妖头领毫无征兆的一个转身，却就是猛扇了赤皮小妖一记耳刮子。
打的它好似陀螺一般，原地转了几圈。
赤皮小妖一脸惊恐，捂着更肿胀的脸，懵了。
猪妖破口大骂！
“就……就这……两个枯柴……似的凡人，就……就将你给收拾了……真丢……丢老子的……的……的……”
“脸！”猪妖头领的身后，屁颠屁颠凑上来一个瘦高的绿头小妖，开口替它补充道。
“头领，”赤皮小妖如丧考妣，擦了把鼻血道：“这两人真的很厉害嘛。”
“哈哈哈哈哈哈……”
到此为止，姜恒再也忍不住了，放浪大笑。
敢情这头身穿青衿的猪妖，不仅装“文化猪”，还是个结巴。
见姜恒如此无状失态，猪妖也恼了！
它霍然转头，盯住姜恒。
“杂毛……道士，你……你……你是在……笑……笑……笑……我……我……”
“……我……我吗？”绿头小妖又凑上来。
啪！
猪妖一瞪眼，猛挥猪蹄，将绿头小妖也抽的满地转圈。
“妈……妈了个巴子！你也敢……敢学老子！”
绿头小妖的一边脸也高高肿起，吓的忙躲到了一边。
“咳咳咳——”姜恒强忍笑意，开口道：“这位猪……先生，莫要误会，贫道乃出家之人，又怎会笑话于你呢？我是因为有朋自远方来，才不亦乐乎。”
先生？
一听这个称呼，猪妖似乎颇为受用。
当下，它不由又伸出两个猪蹄子，箍了箍腰带，口中哼哼两声。
“道长，你……你为何……要……要对我……我的手下……动粗？”
“非也非也。”姜恒正色道：“我欲传它‘为人之道’，本想度它成人，可它却误解贫道的良苦用心，只好稍事惩戒，为的只是让它有所领悟而已。”
一听为人之道，猪妖两眼顿时隐现精光。
“道长真的懂……懂……懂……”猪妖脸色憋的通红，一激动，舌头更打起结来，随即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化妖为人的方法？”
“那是自然。”姜恒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贫道手中有一术，妖物修之，便可化妖为人。”
“当……当真？！”猪妖闻言，欲要凑上前来，却被赤皮小妖给拦住了。
小妖忙道：“头领，这道士说谎！他见我就打，根本不曾传授过我什么‘为人之道’，您别上当啊。”
“小朋友，你是真没文化啊，”姜恒喟然长叹，“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懂吗？”
众妖怪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这道士云山雾罩的，究竟说了个啥？
“啧，”姜恒蹙眉，“简单来说，就是挨打也是一种修炼，贫道真有‘化人之术’。”
没听说过！
赤皮小妖当即恨得牙根痒痒。
当然，如果它还有牙的话。
就连猪头妖怪也是满脸疑惑，愣愣的看着姜恒。
“不信？”
姜恒转头朝黄山君唤道：“徒儿。”
“师尊。”黄山君上前作揖见礼。
“脱衣服。”
“是。”
众目睽睽下，黄山君一把便扯掉了披在身上的大氅。
但见一声黄橙橙的鲜亮虎皮，跃然而出！
“嘶——”众妖怪倒吸冷气！
“原来他……他……他也是……”猪妖瞠目结舌，惊得一口咬到了舌头。
对方居然也是个妖怪。
可它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妖气。
其实猪妖哪里能晓得，黄山君的修为比它强太多了，只要黄山君不散出妖气，猪妖就是感应到吐血，在它眼中看见的，也只是个区区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