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哭泣的奈落（20）
神仆腰弯得更低，“王上还说，殿下如果要汇报前线的事，找军机大臣商量就行了，他相信殿下一定能办得稳妥。”
加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如果王上愿意见我，请立刻通知我，我这几天都在王宫神识阁读书。”
神仆直起身子称“是”。
加岚转身欲离去。
突然，只见走廊落地窗外，一道流星般的闪光划破黑夜，越过他们的视线，看样子是坠入了王宫院内。
神仆大惊：“不好，那个方向……王上和王后在后殿啊！”
后殿内非常安静，为了能够让王后专心治疗，减少不必要的打扰，神王甚至撤去了所有的护卫士兵。
医生们围了一圈，正在向神王禀报王后的情况。
“状态不是很稳定，王后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王上寸步不离，应当不必太过担心。”
“王后口中含着安魂珠，这法器可以挡住外界的侵扰。”
神王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他身上披了件外袍，神色有些疲惫。
医生们说完便纷纷告退了。
神王坐到床边，抚了抚床侧琳琅满目的珠翠帘子，神色莫辨。
就在这时，耀目的白光突然从屋外降临，它来得那么迅猛，那么气势汹汹，甚至没有任何一种封印和警报能够拦住它。
它是用高阶法术生命铸成的刀刃，穿透了墙壁和窗，在冰冷夜色下直直扑向神王和王后所在的位置！
“嗡——”
神王猛地站起身，透明护盾在床前一米的位置突显挡住了白光的进一步靠近。
“砰！”
盾面与白光相撞形成了强大的法术波动，震荡着传到王宫各处，而遭受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此时此刻躺在床上处于昏睡状态的王后。
只见她的身体剧烈弹动了一下，莹润的安魂珠从口中滚落，银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睡眼朦胧中轻咳出声。
神王听到动静，不由得半眯起眼睛，加重了手中法术的施力。
护盾光芒更胜，神王的背后蔓出无数褐色枝蔓，那些枝蔓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着，很快就变成了可怖的、粗壮的枝干。
白光已经不像刚刚进屋时候那样刺眼明亮了，它的光芒随着时间减弱，与此同时光团缓缓在半空中幻化凝结，变成了男子的上半身模样。它似烟似雾，仿佛下一秒就会化成一片虚无融在空气里。
神王看清楚了男子的模样，眼中先是流露出些许诧异，紧接着神王的整张脸都严肃起来，他身后的枝干疯狂衍生，杀气瞬间笼罩整间屋子。
王后扶着额头单手撑起身体，她皱着眉头，迷茫地看向前方。
她见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王后先是一怔，紧接着她的瞳孔一点点缩紧，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王后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朝着白光化成的男人雾气靠过去，“风弟，是你吗！”
“咚！”
王后伸出的手被粗壮的植物躯干层层围住。
王后收回了手，她扭头看到一旁站着的神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看清楚，他的身体是虚无的，他用了「仙寂」，再过一会儿就会完全消亡。”神王淡淡地说。
王后不可置信地再度看向半空中的雾像，看着看着，她的眼圈红了，泪水渗出眼眶。
男人雾像静静地凝视着她，视线亲切而温柔，他们的距离很近，却像是隔着万千银河一般不可触摸。雾像缓缓开了口，喊了她的名字：“阿曦——”
一句喊声，将她拉回了数十年前，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那个站在朝阳下的少年身披红霞，带着水露清花朝她奔来，他喊她：“曦姐姐！”
“嗖——”
突然间，所有的枝干都暴涨了数倍，它们如同一根根利刃，将雾像穿出了无数个窟窿。已经越变越浅的雾像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法术震荡，很快便化成一股风淡去了。
“砰！”
后殿的门被大力撞开，红发的王女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王上！我看到有法术袭击！”
那股风吹过她的耳边，绕过她，穿过殿门，最终融于夜色。
加岚怔在原地。
***
天池封印之外，双星伴月。
清羽屈起一条腿坐在云雾旁边，左手臂搭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朗挨着清羽坐下来，抓起一团云捏了只小兔子放在清羽膝盖上。
清羽：“……”
林朗放轻了声音，温声说：“很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清羽眼睫颤了颤，随即摇摇头，“不……我只是有些无措。我想象过无数次我和父母重逢的场景，我以为我会欣喜到落泪，但没有，我看见他的时候内心很平静。我心中明白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那些亲近的话我一句都说不出来，甚至连一句‘爸爸’都喊不出口，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林朗偏头看着清羽，轻轻叹口气，“因为清羽你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会伪装，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愿去迎合别人。这世上的人本就是千种万种，何必要人人都以同一种模样活着呢？表现地激动或者隐忍，都并不能证明你心中没有波动，只是每个人表现悲伤的方式不同罢了。”
清羽一怔。
星光洒落云海，清波涌动。
膝盖上云朵做的小兔子随着风吹散了。
清羽抿抿唇，让那些云雾从他的指间溜了出去。
“老师，用了「仙寂」的人，灵魂会燃烧地一点都剩不下吗？”清羽问。
林朗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在想该怎么回答清羽这个问题。
使用了「仙寂」的人自是会消亡殆尽，一丝一毫灵魂都剩不下，更不可能重新凝魂转生。但他看着清羽那副样子，实在说不出口真相。
所以，林朗清了清嗓子，说：“如果施法者执念很深，是有可能剩下一点灵魂归于无尽海的。”
无尽海，神魔最终的归宿。
“无尽海么……”清羽仰起头看着星空，“我还没去过。”
林朗不由得笑出声，清羽怎么还说起傻话来了。“好好地去什么无尽海，难不成还想去那边寻什么魂么？进了无尽海的魂早就不认识你了，那边自然有云镜泽的人在管。”
清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傻，不由得跟着笑了两声，随后换了个姿势，往林朗身边凑了凑，“老师，你以前在魔界，没当上魔尊的时候，怎么过日子的啊，是不是挺自由挺开心的。”
林朗伸手摸摸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该怎么回答清羽。
他作为这个游戏的总设计师，其实是详细想过魔尊这个角色的人生经历的，甚至往角色的创作中加入了很多他自己的历程。
“我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踩过无数个坑，也曾经遇见过一位非常厉害的人，现在想想，那应该算是我的老师吧。”林朗视线落在云海一隅，“那阵子我正处于上升期的迷茫阶段，很多事情努力去做了也得不到结果，活得很艰难，一度想要放弃自己拼搏了许久的目标。他跟我说，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好的，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世界没有永恒的冬天。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1]。”
清羽静静地看着他。
“我跟他学习了三年多，感触颇深，那时候自己没什么感觉，现在回头想想，确实是受益匪浅。后来，每到我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想想他教过我的那些东西，心中就好似燃起了一团火，又有了走下去的力量和勇气。”林朗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嗯……有一首歌写得挺好，我觉得里面几句歌词就能概括我全部的心情。”
“唱来听听。”清羽说。
于是林朗开口。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2]
林朗唱到一半突然停了，因为清羽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扭头看向清羽，只见少年的眼眶湿润，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缀满星海。
“老师，”清羽喊着他，“谢谢你。”
这句道谢来得突兀，林朗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清羽于是继续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成为全天下最让你骄傲的学生。以后神魔两界走到何处都能听到我清羽响当当的名头，响亮到他们以后想起你，不再说你是魔尊，而是说‘看啊，那就是当年清羽的老师’。”
林朗笑出了声，前仰后合地。
他伸手揉了揉清羽银白色的软发。
“嗯，老师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ohre的手榴弹，感谢喻翎的2瓶营养液，谢谢支持。
[1] 引用：
“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世界没有永恒的冬天。”——艾青
“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鲁迅
[2]引用：歌曲 《追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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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约六七点钟的时候，我一边咳嗽一边写这第一个世界的真·结局章节细纲，虽然是很久以前就已经想好的情节，但是写出来还是哭了好几次。当一个故事的离别成了必然，它走向结局的每一步都是在为这一场离别唱祝歌。
确实很不舍。
今天双更，后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