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哭泣的奈落（20）
清羽紧绷着身体, 时刻准备着要唤出往生花迎敌。
那脚步一点点地近了。
他腰背弓起，像是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小猎豹。
“砰咚”。
心脏一下下地跃动着。
清羽抿了抿唇，死死地盯着拐角处, 直到拐角处出现了一双暗金长靴。
他一怔，目光顺着长靴往上看去——
暗驼外衣里面搭着象牙白掐丝内衬，墨玉戒指挂在指间, 长发束起紫金冠。最终, 清羽对上那双暗红色的眸子，眸子中光波盈盈。
时间静止。
“哟。”那人蓦地一笑，手中雪刃甩起像是飞舞的旗。
一直凝重紧张的空气散开了。
清羽紧绷的背瞬间松弛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扶额：“原来是老师……”
话音还未落, 清羽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站直身子瞪大眼睛说：“等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从天池出来了？而且……你在外面认出雪刃了对吧, 那……那你肯定知道我在里面，你为什么不出声喊我啊，还走得那么慢……你就是故意的！”
问题有点多, 林朗干脆跳过了前面一大串，只回答最后一个，“嗯。”
这么直接的回答惹得清羽更生气了。
清羽脸庞憋得通红, 忿忿道：“你可是老师啊，为人师表……你居然想吓我……你知道我刚才多紧张吗？你，你看自己的学生出丑很有意思吗？”
林朗笑了笑, 指指自己的衣服, “学院？老师？那身神界的教师制服，早扔了。”
清羽不由得噎住——没错，林朗根本就不是学院正式教师, 现在穿的是魔尊的衣服，他再拿老师的名头压林朗就不好使了。
林朗接着说：“我学生都不在那读书了，我还穿他们的衣服做什么？”
这一句话，把清羽后面的千千万万句话都堵了回去。
所有的气恼，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没了理由。
清羽安静下来。
“对不起。”少年低声喃喃道，“是我自作主张。”
暗金长靴踏过冰封地面，林朗走上前拍了拍清羽的肩膀，“没有批评你的意思。”
说完，林朗扭过身子收起笑容，注视着前方冰柱中半封着的男子，男子的脸和清羽有七八分相像。
静静地在那里看了半天戏的男子终于开口：“魔域尊主。”
林朗没应声。
这名男子应该就是清羽的父亲，被关押在此地的神族。但游戏里没有做过关于这部分情节的设定，所以林朗不知道真正的魔尊和清羽的父亲是否熟识，他贸然开口只会引人怀疑。
男子于是又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教养阿羽。”
林朗动作自然地把手中雪刃递还给清羽，接着说：“谈不上教养，只是偶尔教他学几个好玩儿的法术。”
男子继续说：“魔尊，你是知道阿羽身世的吧。”
林朗点头，顺手理了理衣袖，“知道。”
男子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淡，“那你接近阿羽也不纯粹。”
林朗说：“确实不纯粹，但至少我没因为清羽而对你们出手做过任何事。”
男子冷笑着：“我妻子原本是你手下魔将，可她被神界那些人带走的时候，你并没有发出异议，你还敢说这件事你和神王没有联手？还是说，你觉得看着自己人受苦，袖手旁观就不是罪过了？！那你敢说你教养阿羽不是有目的的，不是在利用他？”
在旁边听着他们交谈的清羽一怔。
林朗整理衣袖的手顿住，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是翻起了滔天骇浪。
淦！
这不是坑人呢吗！
没人跟他说这剧情啊!
魔尊手下的魔将被带走了，魔尊居然不吭声？这不符合人设啊！
清羽的“无限觉醒”天赋就是个BUG级别的天赋，这意味着清羽的能力没有上限，这种隐雷神王忌惮，魔尊没准也忌惮啊。万一清羽父母这边真跟魔尊有什么关系，他长一万张嘴都掰扯不清楚。
快点想想办法，怎么能把这段圆过去。
林朗垂眸思索，突然听见身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关于我的事情老师他都清楚，也和我讲明白了。他没有跟我隐瞒过什么。”清羽平静地说，“他教我知识，我也做好了被他当做‘棋子’的准备，我是自愿的，一切都很公平。”
林朗看着清羽，有些意外。
清羽在帮他解围。
甚至没有等他给出答案，清羽就选择了相信他。
林朗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被冰封的男子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才接着开口：“我确实没有资格插手阿羽的事情，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阿羽既然信任你，我没什么可说的。”
林朗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样吧，我先救你出这里，带你到深渊回廊去，我们再详细说后面的事情。”
“出去？”男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轻喃着，“我这副身体和这座冰封牢笼是完全连接在一起的，只要肉身冲破冰层，这里就会瞬间封死。别说我了，就连你们都极难脱困。”
林朗摇摇头，“这不是问题，我进来前将法器北极星留在了外面。它可以实现瞬间传送，等我们出去之后，你可以把以前的事慢慢地、一样一样地说清楚。”
男子的表情在听到林朗后半句话的时候，变得极为阴沉。
“魔尊，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男子一字一句缓慢地质问，“你还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林朗心里“咯噔”一下。
面前这个人因为长年被关押，很明显已经不再轻信任何人，甚至连性格都有些古怪扭曲。
林朗本意确实是想要从清羽父亲的身上得到原游戏剧情中没有的线索，用来进一步达到True Ending，却疏忽了清羽父亲此时此刻对他“魔尊”身份的敏感度。
只见男子扭头看向清羽，目光温柔地说：“阿羽，爸爸能再见你一面已经很满足了，此生再没什么遗憾。这些年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清羽听男子说完这句话，不由得微微蹙眉，低声道：“你们是有苦衷的，我从没怪过你们，也没打算再以神族的身份自居。如果真是神王这样对你，我不会饶了他的。”
“阿羽，如果可以，你不要再回神界，再不要回那个地方了，也完全没有必要替我报仇。我的身体靠这个冰柱输送营养，已经残破到无力支撑外面的生活，你以后要坚强地自己走下去。”男子唇边露出微笑，“爸爸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冰封石柱的前面缓缓现出一部发光卷轴。
“这里面封存了我多年来潜心研究的阵法和法术，你收下吧，回去可以好好修习。”男子说。
清羽点点头，上前一步取走了卷轴，卷轴化为一团雾气散入他的袖口。
突然，整个冰封空间地动山摇，顶部锐利的寒冰“扑簌簌”落下，在地上碎成一块块冰渣。
清羽反应很快，唤出了往生花，花瓣张开化形护住了清羽和林朗两个人的身体。
“怎么回事？”清羽惊诧地问。
林朗立刻将目光移向冰柱中封存的男子，只见男子的身上散出刺眼的白光，无数雾气从他身体中散出，在半空中凝结成团。
林朗的表情瞬间严肃，想都未想朝着前方喊：“停下来！别冲动！等我带你出去，我会想办法救你！”
男子并未理会林朗，一股法术冲击波以男子为中心瞬间炸开，往生花花瓣被冲击地左右疯狂摇摆，男子扬起的头垂了下去，整个身体都变得黯淡无光。而那光团在半空闪耀着，将这个冰封空间映得亮如白昼。
“嗡——”
光团突然加速，朝着先前雪刃破开的出口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整个冰封空间的顶部似是支撑不住了一般轰然塌下来。
林朗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男子，咬咬牙拉上清羽的胳膊，手中快速捏了个诀。
“北极星。”
眼前场景一花，瞬息之间，他们离开了那个空间，抵达法器北极星所在位置——天池外部。
清羽显然还没有从如此快速的变化中缓过神，他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慢地扭头四周看了看。
空气清淡，微风和软，他们立于云端，周围一片辽阔无际。
“我们……出来了？”清羽怔愣着，“那个……地方……”
“塌掉了。”林朗说。
清羽双眼瞪圆，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可是！他还没出来！”
“……”林朗沉默片刻，“他出来了，只是身体留在了里面。”
“什么意思？”清羽疑惑。
“他最后用的那个招式，名为「仙寂」，就是集全身所有余力，将灵魂转化为光，那光团是他所有剩余生命力的集合，具备他的意识和超越肉/体本身的力量。”林朗说，“所以说，他现在还活着，只是没有实际的身体了。”
“献祭了身体？”清羽仍旧满脸震惊。
“……其实不仅是身体，要知道生命力是不断被消耗的，等到力量燃烧完毕，没有东西支撑灵魂，他就会彻底消亡。”林朗说到最后，看着清羽失神的表情，感到有些不忍心，“你父亲……一定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才会选择这条路。”
***
此时此刻，神界已经入夜，王宫中灯火通明。
狭长走廊上，低着头匆匆走路的神仆扫见一片长袍衣角，连忙停下来行礼，“加岚殿下。”
红发的王女守在内殿门口，朝着神仆点点头，温和地问询：“王上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近三日来求见都没能看见他。”
神仆恭敬地回答：“王后这些天有苏醒的迹象，王上寸步不离，请了许多医生来共同诊治，生怕出什么问题，所以谁都不见呢。”
“哦……”加岚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