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奶妈的戏言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呢?莫非薛文举他……
瞧着床上的纸鹤,兰曦孋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若说她在嫁到薛府之前,从未思考过人生或者从未思考过她未来的命运,那些许都是真的。现在的兰曦孋已是间歇性的记忆,她偶尔会记起穿越前的今世,偶尔也会梦见遥远的前世。而现在的她正活生生地生活在中世里。
所谓的中世,就是连接着她的前世和今世的那一个过渡阶段。前世孽债,中世因缘,今世际会。若中世未了,今世便不得顺心顺愿。因而世人都说西方河畔有三生石,即便是这个缘故吧。
正是因为有失忆的缘故,她把这些奇怪的记忆和梦归结为自己的一时臆想症,因而她便懒得去想它们思考它们。在她未嫁入薛府之前,她心里想着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又变成了这么一个受人尊重爱护的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就不必再去思考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又如何来的?管她了,先好好的乐一乐才是上策,她的骨子里全是佛系细胞。
更何况她的记忆一时清晰一时荡然无存,她一会儿是一个十足的封建王朝里侯门将府千金小姐的风范,一会儿又是一个冰火两重天的现代少女气质。
幸而兰老爷和夫人都十分得溺爱她,任凭她的性子闹腾,也倒不为难她的。好在兰玉当时也是读过许多的书的,尤其诗书古籍,因而她也知晓一些大家闺秀本应该遵守的封建礼仪道德,再者她的头脑里还残存着许多前兰曦孋的某些记忆。因而在母亲和嬷嬷以及奶妈子的教导下,她很快就做回了那个合乎士族礼仪品德的大家闺秀来。
因而她一嫁进薛府时,她本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自然是听从了母亲和嬷嬷的训导的,一定要做出名门千金的风范来,不卑不亢,安安静静,端庄淑雅。
还有陪嫁的奶妈子跟着她,又有碧菅和玉娆两个陪嫁丫头侍奉她,她自然心满意足,无忧无虑地在丹锦阁过着清雅的日子。
至于薛文举,她想想反正名义上他就是她此生的夫君,两个人像搭伙过日子一样,有什么不妥当的?他在与不在,他来与不来,有什么改变吗?会影响她吗?她实在找不出有什么不开心的。
不过,自从令狐筠来过薛府以后,自从那一日她在梵净寺冒冒失失地撞了他以后,似乎这一切都已经开始悄悄地产生起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第一次她开始思考起了人生,似乎第一次她开始慨叹起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关键在于她已经知晓了一切。本以为她和薛文举是在搭伙过日子,现在似乎连搭伙过日子都是多余的。
薛太太那句话,确实令兰曦孋呆了。
令狐筠走了,或许不会再来了,也许她和他将终生不见了。那么她该何去何从呢?想跟他说一句话儿吗?似乎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可能,那么的太晚了。
兰曦孋心思沉重,不过她不好表现在脸上。她依然如往昔一样,陪着薛太太母女俩吃完了早饭,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完毕,这才扶着碧菅和玉娆,带着奶妈子回丹锦阁来。
奶妈子随口一戏言道:“还记得昔日的那个摩诘方丈吗?他曾经在利州对咱们老爷说道,咱们家姑娘是做娘娘的命。我看他怕是瞎掰了,莫非咱们家姑爷是要做圣上的么?这薛府有这么大的造化?那姑爷成日家这样的死读书,我们连他的人面儿也见不着,倒盼着他秋后中魁了!”
兰曦孋已经听出奶妈在替她抱打不平。她仍是喝住奶妈道:“妈妈可别这样议论长短了,隔墙有耳的!”
奶妈子忙止住了嘴,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兰曦孋的心也平静不下来。至少奶妈的话也在她的心底荡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一日闲来无事,兰曦孋想去梵净寺走走。毕竟那里要比薛府清凉些,是避暑胜地。吃早饭的时候,她已经向薛太太请示了今儿个要去梵净寺一趟。
薛太太心心念念的只有她那宝贝儿子薛文举,她想着身为媳妇的兰曦孋去为自己的夫君祈福,多去几趟梵净寺也无妨,在菩萨面前,倒是会显衬得薛府的人更加的虔诚勤谨。她自然应允了兰曦孋。
兰曦孋顿时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好像她的心情又回到了现代似的,而不是被拘禁在这朱门绣户深宅大院中。
到了梵净寺,恰值摩诘老方丈不在。据说他出去化缘云游四海去了,不到个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的。
兰曦孋一听这话,心里闷闷的,竟也没有了主意。她和寺里的住持不太熟,有些话自然不便和他说的。不过这梵净寺确实是一个避暑纳凉的好去处,尤其观音殿那边。
兰曦孋也是有些私心杂念的。这些日子里,她总会不经意地想想自己的人生,想想自己以后的未来。“难倒我真的要这样在薛府里呆一辈子么?直到死为止?”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疑问来,吓得她都不敢喘气了。
她本来想来梵净寺找摩诘老方丈叙叙旧,顺道再在观音殿中问问卦,求个姻缘签。谁知偏老方丈不在,她也只得暂且把这件心事撂下。
就这样胡乱逛了一天,兰曦孋又闷闷不乐地朝薛府里赶回去。
马车在经过青州的街道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掀开轿帘,好好观赏观赏街市。
于是,她小心地掀起帘子,这青州街头繁华的街景就一一落在了她的眼前。她正被这新鲜的奇风异景深深吸引时,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对面高高的酒楼上,薛文举正握着一个红衣女子的手尽情地享乐了。
两个人试图还在喝着合卺酒。
红衣女子妖艳无比,满面绯红。
薛文举则是一脸柔情蜜意。
眼前的这一幕,顿时令兰曦孋目瞪口呆,她的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冷得如同下起了六月雪。
幸而这一幕不曾被碧菅和玉娆两个看见。她两个此时正因晕马车歪倒在一边呼呼大睡了。
就在薛文举突然一个回转头之际,兰曦孋忙忙地将露在外边的三分之一的脸收了回来,瞬时隐藏进了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