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口婆心
凡事进去的人，就算没有被立刻判处斩，也会熬过不过几个月，受尽折磨而死。
诏狱终日昏暗，四处不通风，不透气，只有在中央的看守待的房子里，有一个天窗，勉强让人喘气，不至于闷死。
而一间小小的牢房，往往要挤上十几个人。吃饭，便溺都要挤在一处，马桶也是一天换一次，住在里面的人，不得不忍受种种难闻的气息。
夏天闷热难当，往往有犯人中暑，也无人医治。若是命大自己醒过来，也倒罢了，更有半夜醒不来的，一命归西，早上狱卒过来，开了锁，随便把尸体拖走，送到化人场上，胡乱烧了了事。
而冬天又严寒难耐，有贫困的犯人，或者无人送衣服的，不得不睡在地上，跟其他犯人挤在一起取暖。往往挨不住几天，就在寒冷中死去。冬天有的狱卒很懒，经常不按时来查看，很多活人跟死人脚靠脚头靠头地躺着。一旦尸体发生什么变化，传出瘟疫，往往一个牢房的人都死绝了。
那些牢里的狱卒，还不分青红皂白，敲诈勒索犯人财物。有钱给的，才能吃上一些掺着糠的小米饭，没有钱的，只能吃馊腐的泔水。还要带着沉重的枷锁，镣铐，把手腕脚腕，磨得皮开肉绽。
很多犯人，往往等不到案子终审，就被折磨致死。
如今，晨王肯派人把徐执笠从诏狱里捞出来，送去九门提督衙门的牢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晨王还派人格外关照，徐执笠不用戴枷锁，镣铐。在牢房里，单独关押，有牢头送饭吃。虽然是失去自由，比起在诏狱，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了。
璟儿听到此节，长吁一口气，拿起饭碗，欢快地扒拉几口粥。这些天，她终于第一次感觉自己饿了，她需要好多好多的能量，让自己振作起来。
徐勉之夫人慈爱地笑道：“孩子，慢些吃，王爷对我们一家子太好了，璟儿，你是有福份的。”
徐勉之道：“当然好，当然好。”他压低声音，又跟璟儿嘱咐道：“王爷虽然对我们好，璟儿在王府还是要多加小心，万不可持宠而娇，得罪什么人。在王府里伺候王爷的才人，姬妾，指不定背后是哪家背景深的，我们小官吏家，得罪不起。”
璟儿听伯父说得郑重，连忙点头。
徐勉之又道：“不管王爷对你多好，你父亲，你母亲这些事，非同小可。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何如此上心，但是伯父我，还是觉得不安。若有账册下落，或者你母亲的消息，不要急着跟王爷禀报，璟儿你可明白？”
璟儿似懂非懂，晨王对他们一家子那么大的恩情，为什么还要防范他呢？她有些疑惑，但是又不敢马上问出来。
徐勉之看璟儿的神情，知道她年纪小，虽然机灵，但是很多政治官场的事，璟儿未必明白。晨王如此，必定他们一家对晨王在某些方面有重大的利用价值，徐勉之在官场混了许多年，这些道理不可能不懂。但是他暂时不知道如何具体跟璟儿解释，只能再三交待，跟晨王之间，还是要注意言辞，凡事不要多嘴。
璟儿见伯父如此，只得答应。
徐勉之又道：“王爷把我们一家当座上宾款待，礼数周到，但是，璟儿，你要多留个心眼。如今府里只怕不少人说闲话，怕你过于娇纵……”
璟儿点点头，道：“伯父说得是，昨夜璟儿的贴身侍女小桃，就无缘无故被指认暗害孙才人，现在关柴房里，要查清楚才放人呢。我现在想办法替她开脱。”
徐勉之夫人忙打断道：“万万不可，好侄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只管安静度日，我们一家平安就好。”
璟儿道：“可是小桃很可怜，王爷说，要把犯错误的下人，卖到庄子上去。我还想求王爷。”
徐勉之语重心长地道：“璟儿，你还年幼，切不可为了一个侍女，再去破格求王爷开恩，你要知道，我们一家受王爷荫蔽，不知道要招来多少嫉妒，非议。”
徐勉之夫人也跟着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人家非要咬着不放，说是你侍女么？”
璟儿茫然地摇摇头。
徐勉之夫人道：“正是你破格得到王爷诸多恩宠，其他人不服气，这次是你贴身侍女，下次就是你了。璟儿，听你伯父的，这侍女是王府的人，由他们自己定夺，你千万不要生事。”
“可是……”璟儿于心不忍。
徐勉之道：“璟儿，不可再管了，我们一家平安，能躲过这次灾祸才是要紧的。在王府生存，伯父不希望你多受宠，争多大荣耀，只希望我们一家子，哪个都不要得罪人，不要惹事，安生过日子。”
徐勉之虽然不是璟儿亲伯父，但是几年相处下来，也把她当自己亲侄女看待一般。
徐执笠以前还亲自给璟儿定下一门亲事，想着，日后宫里落选，就近嫁了，能常常在眼前，也算璟儿落得个平安的好归宿。
不想，世事多变，璟儿进了王府，而她爹徐执笠却下了诏狱。
徐勉之看着不到十六的璟儿，自幼受父母宠爱，未知人心险恶，哪里懂在王府的生存之道呢？
他再三交待：“在王府不可过于点眼，璟儿你也不用天天过来伯父这里，要牢记自己是王爷侍妾，没有他的准许，不要轻易来外宅。免得被别人抓你话把子，伯父一家子暂住王府，一切都好，你在内宅，顾好自己就行。”
刚入王府的时候，就挨了一顿鞭子，现在小桃又被诬陷。璟儿虽然稚嫩，也开始把伯父的话听进去一些，小心行事，总是没错的。
徐勉之夫人还不放心，继续叮嘱：“你侍女的事，到此为止，不可过于关心，府里上下都有规矩，切莫因为你一人而坏了规矩，无论她怎么样，璟儿，你只可忍着。”
“嗯……”
虽然答应了伯父伯母，但是还是心如刀绞一般。小桃的事，让她想到了自己父亲，一样是被冤枉的，一样是在苦苦挣扎。只是，父亲在一点点好转，有晨王愿意出手帮忙，但是小桃呢？也许真的没有任何出路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也许小桃在柴房里，还期盼着她来救自己。
璟儿回到揽月斋的时候，外面正是阳光灿烂的晌午，院子里的翠叶层层叠叠地过滤掉了一切刺眼的光线，在地上洒下零零星星的光斑。
揽月斋四季景色都是宜人的，在这里度日，也不算寂寞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