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口婆心

此时的璟儿正在由着秀云替自己梳洗。昨天太累，她现在还有些怔怔的，听得喜鸾回禀了福齐家媳妇的话，更是闷闷不乐。

这天气越来越热，早上才从舒适的素缎镶边象牙席爬起来，身上就细细密密地沁出一层汗意。

喜鸾见她这个样子，安慰道：“主子不必过于焦心，福齐家大娘说了，不让小桃受罪。等查清楚了，一定放人。”

璟儿看着镜子中略显憔悴的自己，脸色有些蜡黄，眼睛下面淡淡的乌青，懒洋洋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珍珠翡翠她们又作妖。”

秀云替她梳好发髻，选了一根点翠烧蓝鹦鹉摘桃银簪子，给璟儿簪上，道：“昨晚听说翡翠的妈，何婆子犯事，被萧良媛陪房余大娘打发人捆起来了，想来，她这会没心思作妖。”

璟儿点点头，道：“备下车，等会不在这里吃早膳了，去翠微堂，与伯父伯母一块吃去。”

秀云听说，又细细地给璟儿匀了一层脂粉和胭脂，把她眼下的乌青遮了又遮，让她脸色看起来好一些。

喜鸾笑道：“早起想到主子应该是要过去请安，奴婢开了库房，备下了几匹织金妆花蟒缎做拜礼，等会一并拿过去。”

说着，小丫鬟把缎子都拿来给璟儿过目。

璟儿甚是满意，又选了一个素色的玉耳环，搭配着今天穿的家常烟蓝色素纱裙子，只在领口和袖口点缀了几支苏绣缠枝花样。看着清爽宜人，正合适拜见伯父长辈。

她随手拿了一串珍珠项链，对着镜子摆弄了一回，暗自嘲笑道：以前跟阿妈在玉衡峰住着，哪有这些锦衣穿，哪怕现在的爹爹，一点微薄的俸禄，也买不起几样首饰。进了王府，竟然可以随意根据颜色花样，搭配各色首饰鞋子，世间的奢侈享受，真是想都想不到。

只是这般锦衣玉食，若天天都像小桃，珍珠翡翠那般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那日子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若阿妈现在能平安，从此自由自在，爹爹放出来，官复原职。即使我在王府与她们天天争斗，也没有丝毫牵挂了。

无人察觉璟儿细细的叹息声。

喜鸾上前笑道：“主子这身衣服太素净，再配这个珍珠串子，反而显得沉闷，奴婢看这个西瓜碧玺链子好看，您试试。”

说着，从首饰盒底下拿出一串碧玺珠链，替璟儿戴上。

碧玺五光十色，在金色的日光下，华美炫目，果然更加增添贵气。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身打扮青春娇艳，又不失素雅端庄。璟儿突然心里一动，小声问喜鸾：“今儿王爷在府里么？”

喜鸾替璟儿把首饰盒收好，没有注意到她流光溢彩又略带期盼的眼神，随口道：“说是一大早，王爷去了晋国公家，晋国公家里这两天不好了，赶上今儿出殡。”

璟儿不知道怎地，有点微微失望，手指搅着碧玺珠链失神。

秀云道：“主子，外面车子备好了，您现在就可以过去。”

璟儿到了翠微堂的时候，里面正摆早膳，外宅厨房的十几个丫鬟行云流水般进去，依次摆下食盒里的珍馐美味。外面等着空盒的仆妇，规规矩矩地站着，里外鸦雀无声。

见璟儿的车子到院门口，里面的大丫鬟整齐有礼地出来，给璟儿请安。看得出，这翠微堂服侍的人不少。

虽然璟儿伯父伯母客居王府，但是下人并无怠慢之举。无论起居饮食，都是以上宾之礼相待，倒让徐勉之一家十分不安。

徐勉之和夫人在堂屋对坐用早膳，璟儿的嫂子，在一旁侍立。

一进堂屋，璟儿倒身便拜，口中高声与伯父伯母请安。喜鸾在一旁也跪下呈上了璟儿带过来的拜礼。

伯母慌忙起来，扶住璟儿：“这可使不得，如今你在王府，是才人身份，我们如何敢受礼。”

伯父也站起来，虚扶了一把。翠微堂到底是王府地界，下人都是王府的人，他客居在此，深知行动间不可走错一步，说错一句。

“才人请上座。”徐勉之保持着下官的礼节，让璟儿坐了上首。

“伯父，还是叫我璟儿吧，这才人的称呼——”璟儿感到有些不自在，但是她现在也学乖了，看见地下一溜丫鬟仆妇，忙把话咽住。

秀云打起帘子，对外面伺候的下人道：“主子有话对徐大人说，你们都退下吧。”

说着，自己和喜鸾出了帘子外，带着里面的小丫鬟也一并出来。

等下人都退下去了，璟儿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她看见伯父脸色很好，一脸喜滋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伯父一大早心情那么好，璟儿看了也高兴。”

徐勉之和夫人对视一眼，脸上确实喜气洋洋的。徐勉之搅着手里的调羹，把投着榛子，板栗，玫瑰的粳米粥调匀了，笑道：“晨王对我们一家有莫大的恩典，一大清早，下人来说，你父亲从诏狱里出来了。”

“什么！爹爹官复原职了？”璟儿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站了起来。

徐勉之夫人笑道：“看你这孩子急的，没有放出来。”

嫂子走过来，让璟儿坐下，又亲自给璟儿添了一碗粥。

璟儿没有心思用早膳，继续追问：“那到底爹爹是如何了？”

徐勉之道：“九门提督那边说，你爹爹犯了他手里的案子，要把你爹爹从刑部诏狱调过去，关押在九门提督衙门大牢。璟儿，别急，伯父话没说完呢，这九门提督宋大人是王爷的人，他答应把你爹带过去，在那边不至于受苦，更没有人动刑，你爹也算暂时安全，王爷还派人说了，你爹的案子不光他一个人，待他查明原委，必定还你爹爹一个清白。”

刑部的大牢，诏狱，在整个大梁，是最让人胆战心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