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为了你好,你自尽吧
千阳县。
阳光普照。
一群百姓聚集在一起低声的谈论着胡县令的凶残。有人道:“有史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丧尽天良的人!”有人反驳:“怎么可能是有史以来?”随口说了几个路人皆知的大恶人的名字。先前说话的人不服, 立刻反驳,胡县令必须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众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话题越来越偏, 渐渐的成了天下恶人排行榜。
附近几个青衫年轻人不屑的看着那些兴高采烈偏楼的百姓,道:“世人低贱, 才有了胡问静啊。”另一个年轻人点头微笑:“不读圣贤书哪里会知道礼义廉耻?这些百姓不过是些行尸走肉而已, 胡问静出身低贱, 能够识字已经是极其的努力了, 不知道看了多少小黄文……”其余几人吃吃的笑,有才华之人当然要以词句华丽的骈文闻名于世, 写小黄文的胡问静一定是从小黄文之中学的识字。“……想要胡问静理解什么叫做子欲养亲不在,什么是生恩之中重于泰山,什么是赐予血肉,那定然是奢望,胡问静是绝对不知道的。”
众人点头,污妖王若是懂得礼义廉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么怎么会写小黄文, 怎么会杀自己的亲爷爷?
几人厌恶鄙夷的看着周围的百姓,一群狗屎一般的东西而已, 也配活在这个世上?
有人感慨极了:“这天地若不是我等门阀支撑, 早已沦为禽兽之地。”众人一齐点头,普通百姓死光了才好。
有人提议道:“我等且去痛骂胡问静。”几人点头, 大老远从长安赶来就是为了大骂丧尽天良的胡问静。
众人带着仆人赶着马车, 到了县衙之前,只见县衙之前聚集了数百人,只看衣衫就知道个个都是门阀中人。
有人大骂着:“该死的,为什么不能骂……”有人狠狠地扯他, 他硬生生的将后续的言语咽了下去。
最近骂胡问静的人实在太多了,本地的,外地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心好意的,纯粹为了骂人过瘾的,胡问静烦不胜烦,干脆在县衙前张贴了告示,谁敢骂朝廷命官就是图谋造反,管杀不管埋。
若是这告示贴在洛阳长安,或者写这个告示的是其他人,众人是绝对不当回事的,骂朝廷命官就是图谋造反?这么神奇的言语是想逗我笑吗?但是在这千阳县,由胡问静贴出来,好些人就沉默了。
那被扯的人不服气,用力的甩开扯他的人:“张兄,为何阻止我?难道你认为胡问静做得对?”斜眼看张兄,如看禽兽。不等张兄回答,又冷笑着:“或者,你以为胡问静真的敢杀我?我姓王,我是琅琊王氏。胡问静吃了豹子胆敢杀我?”琅琊王氏是名门望族中的名门望族,“王与马,治天下”,这王就是琅琊王氏,马是指皇族司马家。王家能够与皇族相提并论,且排名在皇族之前,这分量不可谓不重。【注1】
那姓张的人冷笑:“王兄,你知道天下什么人最可怕?”那琅琊王氏子弟冷笑:“你不会想说是女人吧,哈哈哈哈。”那姓张的人脸色更加难看了,大声的道:“是马上就要死的人最可怕!胡问静活不了多久了,人世间的功名利禄人情世故与她有什么关系?琅琊王氏再怎么名震天下,与一个快要死的人何干?难道胡问静杀了你这个琅琊王氏子弟,琅琊王氏还能从地府把她找出来再杀一遍?”
那琅琊王氏汗流浃背,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胡问静的狠辣和直接,在死定了后还怕得罪了琅琊王氏?今日谁敢骂她,她就真的敢杀了谁。
周围的门阀子弟同样脸色大变,马蛋啊,死刑犯真是不能惹啊。
那琅琊王氏长揖道:“多谢张兄救命之恩。”然后恨恨的望着千阳县县衙,难道就要无奈的在这里看着胡问静逍遥法外?
一群门阀中人无奈极了,不能当众骂人,难道聚在一起悄悄的骂胡问静?他们脑子有病才赶了几百里路跑到千阳县与朋友一起悄悄骂胡问静呢。
一个女子在一边大呼小叫:“我有办法骂胡问静!”
一群门阀中人大喜,仔细的打量那女子,那女子一身粗布衣衫,也没什么首饰,脸上还有污渍,怎么看都是平民,身后还有一个同样粗布衣衫一脸肮脏的小不点扯着她的衣衫。
有门阀子弟喝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若是敢消遣本公子就打死了你。
那女子伸出手,晃啊晃的。一群门阀子弟冷笑,平民百姓就是知道要钱。有门阀子弟随手扔了一两银子过去,大大咧咧的道:“你只管说,若是办法好,本公子另有重赏。”一脸得意的看周围的门阀公子,本公子出手就是一两银子,你们有本公子有钱吗?其余门阀子弟怒视那公子,走着瞧!
那女子收了银子,神神秘秘的道:“胡人渣说骂人者死,可是,若是不知道骂人的是谁呢?”一群门阀子弟冷冷的看着那女子,就这个垃圾主意?胡问静不需要知道骂她的是谁的,凡是骂人的统统杀了就是。
那女子睁大了眼睛:“诸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当知道笔杆子骂人比舌头骂人更加的厉害。”
一群门阀子弟懂了,这是让他们写文章骂人啊,虽然写文章扬名很快,但是在骂人者死的情况之下谁敢传颂这篇文章呢?总不能回到长安或者洛阳吧,那千里迢迢跑来的现场感就没了啊。
那女子笑了:“其实……你们可以贴在县衙的墙壁上啊,只要不写名字,或者写了名字,但是离开了千阳县,难道胡人渣还能跑到长安洛阳抓人吗?”
一群门阀子弟大喜,个个挺直了胸膛:“匿名骂人非君子所为,我等行的正,立的直,绝不做背后骂人的事情,定是要留下姓名的。”写完就出城,还怕了胡问静不成?
那女子笑眯眯的道:“只是,你们能贴到县衙的墙上?”一群门阀子弟看看县衙门外的衙役,真心觉得难度很大,总不能半夜跑来贴吧?鬼鬼祟祟的哪里还有指责胡问静丧尽天良的气魄!
某个门阀公子反应极快,问道:“你有办法?”
那女子笑了:“其实……我是县衙之内洗衣服的小厮,认识很多衙役……”
一群门阀公子瞬间懂了,有人立刻问道:“多少钱?”另一个门阀子弟随手就取出了二两银子塞到了那女子的手中:“本公子立刻写文章,你只管去贴,出了事只管找本公子。”顺便瞅之前的一两银子公子,看清楚,这一锭银子至少二两银子!本公子比你有钱多了。
那女子用力点头,指着一个酒楼道:“那酒楼上有笔墨纸张,诸位公子速速写了,交给酒楼的掌柜就行。”
一群门阀公子大喜,急匆匆的跑进了那酒楼,取了笔墨纸张奋笔疾书,好些人摇头晃脑,一边写一边朗诵。大老远就是为了跑来一骂出名的,不朗诵出来好好的显示自己的才华岂不是浪费了。
那女子盯着酒楼掌柜,道:“这些人都是写大字报骂胡人渣的,你收好了,每个人至少二两银子,没钱还想出名的人就不用理了。”
一群门阀公子恶狠狠的瞅那女子,又大声的附和:“对,没钱还想出名的人就不用理会了。”马蛋啊,二两银子!这不是写文章骂胡问静,这是斗富啊。
酒楼的掌柜紧张的看着那女子,用力的点头:“只管放心,绝不会有差错。”
有门阀中人多了个心,那女子真的是县衙洗衣服的小厮?一直盯着那个女子,见那女子大摇大摆的到了县衙前,守卫县衙的衙役和士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任由她带着小不点进了县衙。
一群门阀中人笑了:“果然是县衙的小厮!”写文章的速度更加的快了,第一个贴在墙上的人显然比第二个要抢眼一百倍。
某个门阀公子悲伤极了,虽然出身富贵,但是压根没有好好的读书,写个名字还凑合,写文章那是要他的老命啊。但既然被一群门阀中人裹挟着进了酒楼写“檄文”,难道能说我写不出来?他咬牙切齿,伸长了脖子看其余人奋笔疾书,只觉为什么不带一篇枪手写的文章呢,实在是大错特错。
悲伤悲愤之下,那草包公子陡然灵光一闪,拿起笔,只在之上大大的写了三个字:“胡人渣!”
“来人,去交给掌柜!”那草包公子看着歪歪斜斜的三个字,只觉自己真是忒聪明了,这三个字代表了他满腔的悲愤和鄙夷,代表了世人对胡问静的看法,代表了天下苍生的真实感受!而那歪歪斜斜的字却代表了他怒不可遏到了毛笔都拿不住的地步!
周围的门阀公子惊愕极了,竟然这么快就写完了?挤过来一看,顿时悟了,写的长有个P用,要写出特色啊!
有人立刻撕掉长篇大论,改写:“丧尽天良!”
有人淡定的写到:“嫁不出去!”
有人眼中精光四射,挥笔一蹴而就:“丑!丑!丑!”
酒楼之中才思纵横,墨水飞溅,刀光剑影,如火如荼。
那带着孩子的小厮进了县衙,转身就告诉衙役们:“凡是酒楼与银子一块儿送来的文章只管贴在县衙墙壁上,本官不在乎。”
一群衙役谄媚的点头,只觉胡县令做事鬼神莫测,大有捞一笔死了也无所谓的意思。
……
深夜,县衙之外灯火通明,不少门阀子弟细细的看着县衙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大字报,不时品评几句:“……这片写的太长了,我都没心思仔细看……”“这个字好丑!”“为什么有白纸?表示无言的鄙夷吗?”
有公子哥忽然侧耳倾听:“咦,大家不要吵,听,风中有什么声音?”
几百人侧耳倾听,风声呜咽,有长长的诡异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打在了稻草或者木头之上,可为什么声音这么的漫长?
有门阀公子忽然颤抖了:“难道是鬼……”
一群公子看看四周,颤抖着笑:“怎么可能?”虽然是深夜,但是四周火光明亮,人又多,怎么可能有鬼?
那长长的诡异的声响忽然一顿,众人心中松了口气,管它是什么呢,没了就好。忽然那诡异的声响又响了起来,却不再是长音,而是急促的短音,却密密麻麻的似乎没有尽头。
有门阀公子皱眉道:“到底是什么声音?”那急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终于快到了无法区分,汇聚成一声长长的声响。
有门阀公子仔细的倾听,似乎是县衙之内传来的,又似乎不是。
县衙之内,胡问静围绕着几个木桩快速的击打,汗水湿透了衣服,又打湿了地面。
许久,她终于闪身出现在了数步之外,深深的呼吸,盘膝坐下,双手已经酸的举不起来了。她慢慢的调匀气息,一心一意的运转内息,等双手恢复知觉之后还有剑法要练,还要跑步。她还有很多很多的功课,昨天,今天,明天,只要她还活着,她就必须不停的练习,不停的前进。
……
千阳县胡人营地。
数千个胡人老老实实的排着队伍,等候汉人百姓发放今天的食物。
几十个汉人百姓鄙夷的看着胡人们,就说胡人低劣汉人高贵嘛,不然这些胡人为什么不去种地,只想着不劳而获。
有百姓骂着:“养着这些胡人真是浪费粮食。”野菜糊糊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下去不用两个时辰就会感觉到饿,可是这野菜糊糊若是给了汉人百姓吃,汉人百姓们至少可以省下一口米面啊,每日省下一口米面,一年能够省下多少?若是地里遭了殃,这每日节省下来的米面是不是可以救人一命呢?
另一个百姓骂着:“闭嘴!今年怎么会遭殃!”那百姓点头,急忙向地上吐唾沫,今年虽然比去年更冷了一些,但是开垦了更多的土地,一定不会遭殃的。
几个胡人壮汉领了今日的糊糊,两口就喝了下去,舔干净了碗也觉得不过瘾,互相打了个眼色,走向一边的瘦弱妇孺。
“把你们的糊糊交出来,否则就打死了你们!”几个人厉声的呵斥着。几个被威胁的妇孺绝望的看着那些壮汉,又看向周围的胡人,周围的胡人视若无睹,只是加快喝光了碗里的野菜糊糊,唯恐那些壮汉盯上了自己。
一个被抢了野菜糊糊的女子凄厉的哀求着:“我只喝一口,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