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双生怨：无愧于心

果然，一顿饭吃完，明德帝见四道菜他只动了一筷子，汪柔儿只是做做样子，一口没吃，剩下的，滴水不剩，全部进了秦蓁的肚子，吃惊只余，眉宇间已浮现出明显嫌弃。

待秦蓁舔干净碗筷时，明德帝已忍耐不住，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声，便带着高臣良和太医正扬长而去。

皇帝走了，不仅仅秦蓁松了口气，便是汪柔儿，亦松了口气。只是汪柔儿仍心存不甘，用手拍了两下桌案就要发怒。

秦蓁不等她将火气发出，便掸掸衣襟站了起来，“汪大小姐还想继续与我斗法吗？”居高临下看着汪柔儿，秦蓁眼睛里皆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今日我已然放过你两次，而这两次，为的均不是你，你若当真聪明，自然该为李烨和汪太尉多想想，若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尽管放马过来，且瞧瞧，最终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

“你……”汪柔儿也腾地站起身，“秦蓁，你不过使些雕虫小技，似你这般粗俗不堪之人，皇上只会厌恶，你以为你当真入得了皇上和子正哥哥的法眼？”

“哈！”秦蓁冲天翻个大白眼，“我究竟有没有入皇上和李烨的法眼，皇上知、李烨知、我知，你也知。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些的好，省得以后宠妃没捞着，还白白丢了性命，告辞！”

说罢，冲面如死灰的汪柔儿一拱手，大步离去。

明德帝走出蓬莱殿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不由问：“高臣良，你说，这秦蓁当真如此粗俗不堪吗？她明明聪慧敏捷、心思缜密，怎么可能在朕面前，露出如此难看的吃相？就算确是个好吃贪吃之人，最起码的礼节总还懂吧？”

高臣良在心中权衡片刻，总是低声回道：“皇上既然知晓她聪慧敏捷、心思缜密，又何必再问呢？”

“嗯？”明德帝脚下一顿，面色突变，“大胆，她竟敢装疯卖傻，犯下欺君大罪？”

“皇上严重了，”高臣良不动声色，却一鞠到地，“您且好好想想，秦捕头若有意欺君，有甚必要与皇上周旋这么久？又有甚必要，先讨皇上欢心，令您龙颜大悦，再刻意惹您厌烦？不过是她深谙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不希望皇上您觉得她十全十美罢了。”

“十全十美有甚不好？”明德帝脱口道：“选秀之际，她若十全十美，定能……”后面的话，明德帝没有说完，因为，高臣良正如先前秦蓁那样，满脸崇敬虔诚地望着。

顷刻间，明德帝便明白高臣良的意思了。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秦蓁，是在故意拒绝他啊！她爱慕李烨，毫无攀龙附凤之心，不愿入宫陪伴君王，她只想做个快快乐乐，能卯足力气查案办案，能替百姓谋福祉，顺便，还能骗点小吃小喝的小捕头。

故，她选择了一种十分温和的方式，让自己这位天子，知难而退，主动放弃。

心中五味杂陈，仿佛一口气灌下整整一坛老陈醋，明德帝的眼睛居然有些发涩。仰头望了望头顶微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他沉声问：“高臣良，朕难道……连李烨都不如吗？”

“皇上您这说的什么话，”高臣良已湿了眼眶，“您乃九五之尊，乃真龙天子，岂会不如李大人？只是啊，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各花入各眼，李大人与秦捕头志趣相投，又朝夕相处，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怕他二人眼下，除了彼此，谁都看不见。”

没错，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即便身为帝王又如何？帝王亦有帝王的无奈和不得已，帝王也做不到随心所欲。到底，是他这个天子晚了一步。

默了三五息，明德帝莞尔摇头，又轻叹：“走吧高臣良，回宫！”说罢，也不管高臣良和太医正是否跟上，昂首挺胸向前走去。

高臣良看着皇上渐渐远去的背影，鼻子堵得厉害。他是看着皇上长大的，曾几何时，皇上也是位心怀憧憬的天真孩童；曾几何时，皇上也曾情窦初开，渴望美好纯真的爱情；曾几何时，皇上也期盼着少年鲜衣怒马、驰骋疆场。可这些，都随着皇上一步步往高处走而幻灭。

高臣良多希望，有朝一日，能出现一位能逗皇上哈哈大笑的开心果，让皇上能像如今的李大人般，眉宇舒展、意气风发？

只可惜，身为帝王，注定这一生都会是孤家寡人，因为天子不能有弱点，对于帝王来说，天真是愚蠢，爱情是累赘，而所谓的梦想，不过都是妄念罢了。

太医正听不懂皇上在跟高臣良说什么，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凝重。他拍拍高臣良的肩膀，劝慰道：“走吧高公公，人活一世啊，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我心便好，无愧我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