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阴阳路：南柯一梦

莫怪白莽多疑，他所见过的佛祖雕像皆为束腰六角座，坐下垫一块劫波育作为佛的坐褥，或顶作螺髻或水波纹髻，身上内着掩左肩的僧却崎，外着右肩半披偏衫，或着通肩大衣，衣里引出双带于胸前作结下垂，大衣右边衣领似帔巾形式，横搭在左肘上，下部着裙，裙的边缘有浓密衣褶，虽未超越僧人服侍，却绝不是普通僧侣所穿的袈裟。

另，几乎所有寺庙的佛像，身上的衣物都与佛像本身一体，木雕、玉雕、黄金雕像，亦或是泥雕，不管哪种，佛像雕刻出来本身就会穿着衣物，白莽从未见过，裸身的佛祖，为何眼前的无头佛祖这般奇怪，要先雕刻出裸身，再穿一件袈裟呢？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工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如此亵渎之事？

当然，也有可能无头佛祖并非裸身，而是来参拜的百姓自己画蛇添足，生怕冬日里佛祖会冷，好心给佛像加了件袈裟，但也不至于将崭新的袈裟穿在无头佛祖身上吧？若此人有这般细致耐心，为何不好事做到底，重新给佛像装上头颅？难不成，在当地百姓心目中，佛祖可以无头，却不能无衣？

想到自己所见大多寺庙中的佛像都袒胸覆足、衣褶隆起，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袭满白莽全身，他手举残烛，又一步步向佛台上的无头佛祖走去。

方才白莽执残烛察看，虽被无头十八罗汉和无头观音菩萨惊到，并未仔细搜查其他地方，但主殿空旷，可视范围一目了然，他也大致扫了几眼，未曾发现有什么隐蔽死角能够藏污纳垢，如此，在他赶来这座寺庙前，先一步进入主殿打算升天的百姓，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越是靠近，不祥感越浓，莫名让白莽觉得，无头佛祖随时都会复活，从佛台上走下来一般，脚步仿若灌了铅，异常沉重，好不容易来到近前，白莽屏住呼吸定定打量无头佛祖，抓住刀柄的手掌上皆是冷汗，直到确定无头佛祖不会动弹，方举起残烛，用手指一寸寸触摸查看，便是袈裟之内，也不愿放过。

是泥雕没错，用指甲抠挠，还能挠下来些许泥屑，但，也当真是裸身，表层泥肧虽有些粗糙，摸起来有些毛毛剌剌，却丝毫不见雕刻衣物的褶皱。难道真是他想多了，真的是某位胆大妄为的坊间工匠雕刻出来的裸身佛祖？

实在猜不透为何有人敢如此大不敬，白莽皱着眉凑近泥雕用鼻子深嗅，可不知是殿中怪香影响了嗅觉，还是他今日有些受寒嗅觉失灵，除了刺鼻的异香，白莽什么都闻不出来，便是之前的血腥气息，似乎都已察觉不出了。

倘若这情况是被白威遇见，白威有可能就此放弃，然白莽是个死心眼儿，他认定之前在院外中年男子和妇人所言，乃是在排队等待升天，认定有人先一步入殿，尤其是看见被水洗过的香炉内还有未燃烬的残香，更坚信那名百姓就在殿内。

好端端的人，哪有莫名其妙不见踪迹的道路？即便真的坐化了，也当留下尸体才对，可那人的尸体呢？自己飞走了吗？

尸体？尸体？白莽目光上移，定格在佛祖光秃秃的脖颈上，终于咬咬牙，将供桌拉近，爬了上去。

他要检查一下这尊无头佛祖的脖子，瞧瞧被七十年岁月磨平的刀痕现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再或者，干脆将这尊佛像劈碎，瞧瞧内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对，秘密！很奇怪的感觉，更像是蓁蓁常说的直觉，没有根据，没有线索，只是一种对于血腥和危险的本能。现在，白莽就认为，自己的本能被激发了，说不出理由，但他就是觉得，这寺庙，这主殿，这尊无头佛祖，藏着秘密。

毕竟要行亵渎神灵之事，即便白莽再不信鬼神，在这犹如幽冥鬼域的阴森之地，他也不免心中发毛。好容易站直了身体，他将蜡烛靠近，人刚凑过去，便见无头佛祖脖颈断裂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开了个黑乎乎的血洞。

白莽尚未反应过来，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丑陋无比的三角脑袋，便从血洞中猛地伸了出来，他只觉眼前一花，那东西已经“吱吱”尖叫着，张开白森森獠牙的大嘴，迎面啃咬过来。

白莽心头大骇，下意识往后一退。便是这一退，供桌反倒，白莽站立不稳，直直栽了下去。

才反应过来方才钻出来的，乃是只猫儿大小的老鼠，残烛坠地，噗地熄灭，而四周黑暗下来的瞬间，白莽只觉头痛欲裂，困意潮水般袭满全身，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昏睡过去……

无穷无尽的迷雾，似被黑暗笼罩，却隐约透着压抑的光，白莽觉得呼吸困难，他张开嘴，试图用口呼吸，然嘴唇将将开启，便有粘稠的液体滴落，有些滴在他脸上，有些，却直接渗入嘴里。

白莽起先觉得饥渴，本能吞咽两口，然那粘液才涌至喉头，一股带着恶臭的血腥，便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混沌的观感瞬间变得清晰，他陡然意识到，打在脸上、滴入口中的，乃是血液。

血液？怎会是血液？他努力睁大眼睛，可视线仿佛被蒙了一层纱，除了那压抑白光下令人窒息的迷雾，他什么也看不见。

既然眼睛看不见，那索性用手去摸便是，白莽想站起来，两条腿却软得厉害，无奈下，他只能一边爬行一边往前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