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她不相信
季迁羽坐在床边愣了许久, 等她想点进那条消息时，才发现星脑早已被她捏毁了，外壳破碎, 露出里面断裂的芯片，还有一部分插入她的掌心。
她粗暴地直接把那些碎片拽了出来，完全不顾手上的伤口被扯得更大，血顺着她抬腕的轨迹从床边滴到地下, 红色的血迹在白色柔软的地毯上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季迁羽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心脏依然在正常的跳动，心跳频率适中, 可她却觉得那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原本应该在那的东西, 现在消失了。她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却感到非常的暴躁、愤怒, 这样的愤怒几乎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最后转变为无法遏制的破坏欲。
“滴滴滴——”有一道声音打破房间的寂静，唤回季迁羽一丝理智。
她低下头循声看向自己的手腕，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皮肤光洁, 什么都没有, 连个细小的伤疤都看不见，可是那道电子音却是从那里传来的，右手手腕上倒有一个手环, 季迁羽对此很熟悉，是监控异化程度的手环。
他们知道了……所以这是她被这样对待的原因吗？季迁羽眨眨眼，眼底是一片漠然。
“请控制情绪，请控制情绪——”季迁羽根本听不见提示音，无边的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她的胸脯剧烈起伏, 呼吸越来越急促，处于即将失控的边缘。
在她不知道的一角，微型摄像头将她的一切举动拍的清清楚楚，而站在监控另一端的人，看着她醒来后表情从茫然一点一点冷下，最后凝结成冰，神情冷酷。
季迁羽像是无法控制般的身体伏下去，几乎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停。
监控前一个腿长腰细容貌美艳的女人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问旁边的老头：“她不会彻底异化吧？”
老曾抹了抹额头的汗，战战兢兢地对眼前这个尊贵无比的女人说道：“七殿下放心，这孩子的意志力远超一般人，这点刺激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老曾此时还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将会给季迁羽带来多大的痛苦。
七皇女挑眉，没有说话。
季迁羽伏在地上长时间没有动，七皇女觉得有些无趣，老曾见状连忙解释了一句：“一旦机器检测到佩戴者的情绪波动超过一定的阈值，将会自动放电，进行电击。该设备采取嵌入式皮下放置，如果放在寻常人的身体里，此时恐怕已经没命了。但异化人身体特殊，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即使身体内部一片糟糕，五脏六腑炸开，只要还有一口气，都有机会救回来。他们是天生的战斗机器。”
七皇女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她抬腕看了看时间，隐隐有结束的意思。老曾悄悄松了口气，直起腰板来准备送七殿下出去，监控里的季迁羽忽然动了。
她伸手抓住地上的一个尖锐碎片，直直的往腕部插去——那是之前电子音响起的地方。老曾倒吸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季迁羽完全失控开始自残时，季迁羽握住碎片的手向下移动，划出了一个口子，碎片又往里动了动，而后停下来，似乎在摸索什么。
季迁羽的额头满是汗，牙关紧咬，下颚绷的紧紧的，手腕一翻再一挑，一个裹杂着血肉的小块落到地上。另一只手无力的耷拉下去，手筋断了。
看到监控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盯着地上的那个夹杂着血、肉的小块，胃部开始翻腾。她居然以这种方式，生生把这种嵌入皮下式的装备掏了出来！
“这、这……”老曾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七皇女终于笑了，眼睛亮的吓人，看着季迁羽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她很肯定地说：“她现在是有理智的，对吧？”
老曾愣了几秒，才赶忙应道：“是、是的！这装置还要再给她安上吗？”他想到季迁羽刚才残忍的、不把自己当人的手法，身体哆嗦了一下。那还只是对自己，只要对别人出手，岂不是更狠？
他现在真的怕了，不想和季迁羽面对面的打交道。
七皇女笑得更开心了，挥挥手，“不用装了，她不需要。”
老曾：“……是。”他实在不敢苟同七皇女的看法。不给季迁羽装监控设备的做法无异于将猛虎放出牢笼，给苍鹰解开锁链。一旦季迁羽失控，再想制住她就不容易了。
七皇女完全不理会老曾的看法，她贴进监控，目露珍视，宛如在看稀世珍宝，就这样静静的欣赏，直到季迁羽走出房门。她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所有的异化人都是战斗机器。”
“但是她会是我的战斗天使。”
她要的从来不是身体素质好、大脑却一片混沌，没有自控力、没有理智判断的异化人，她要的是有勇有谋，能忍耐、能扛事，能为她冲锋陷阵万死不辞的勇士。她看过那么多异化人，迄今为止，只有季迁羽符合她的标准。
换句话说，只有季迁羽是合格品，也是唯一的合格品。其他的异化人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废品罢了。
老曾身体一震，诧异地看向七皇女，而后恭恭敬敬地躬身应道：“是，殿下！”
*
季迁羽拽出监控装置的手法太过粗暴，手筋也被一起割断了，即使季迁羽此时对痛感并不敏锐，却也足足坐了好一会儿，待身上的冷汗消退一些，推门到了走廊。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相去甚远，头顶的摄像头歪到一边，似乎已经损坏了，以前时常能听见的嚎叫声消失，那些总是行色匆匆穿着防暴服的护士、医生也都不见了，除了她的房间以外，其余房间全是空的。她站在这里一眼望不见一个活物。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也是唯一一个被抛弃在这里的人。
想到“抛弃”这个词，季迁羽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刚刚愈合到一半的伤口再次崩裂，血迹顺着她的房门蜿蜒直到第一道门。
季迁羽盯着那道金属门旁边的刷卡处，若有所思，这道锁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待她想更多，门忽然开了。
她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走到最后一道大门，有人为她开了门。
季迁羽心里一紧，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心底蔓出一丝期待，怀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期待抬头看向那人，下一秒心再次跌入谷底。一个陌生的男alpha，她微微低头，落在那人的胸前徽章，是江家的标志。
那人身穿江家特制的护卫服，带着头盔，腰间别着武器，旁边还有三四个和他一样打扮的人，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仿佛不是面对一个昏迷半个月刚醒来的病号，而是吞人的猛兽。
“季小姐，您受伤了，请先去包扎。”他用词恭敬，季迁羽皱皱眉，没有拒绝。
旁边的医生拎着箱子迅速上前，为季迁羽处理腕部的伤口以及右手掌上未清理干净的碎片。在医生看来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简单的皮肉伤，麻烦的是那些碎片，它们和手掌几乎融为一体，这时候清理需要将伤口破开，重新取出碎片，再缝合上。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这明显是个新伤，碎片怎么会那么快和血肉融在一起？就好像……已经经过很长时间的愈合恢复。医生看了一眼旁边江家的护卫收敛心神，不敢再深想，规规矩矩地为季迁羽快速处理伤口。
“可以给我一个星脑吗？我看一下最近的消息。”
旁边的江家护卫对视一眼，一人摘下手腕上的星脑，递给季迁羽。
季迁羽第一时间登陆星网，搜索那条只看了题目的新闻。
刚刚打上江慕遥三个字，底下的新闻消息便铺垫盖地般涌现。
“江家大小姐死里逃生，途中意外与戴家子弟定情。恭贺江家、戴家喜结良缘！”
“两大家族强强联手，帝国势力即将洗牌。”
底下的评论也是喜气洋洋。【祝999999999！！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两人真是太般配了！】
【戴缯身穿作战服的样子真是帅到我了！江慕遥太牛了，逃命途中还能捡个帅气未婚夫~】
季迁羽一条一条的点进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在那些报道中，江慕遥一人侥幸逃过追杀，而后被戴缯带领的救援队救下。
没有一条报道里提起过她，仿佛和江慕遥相处的那一天一夜只是一场错觉。做梦醒来后还能在大脑里留下痕迹，但是她的痕迹呢？
她看了一眼周围持枪肃容的江家护卫，扯了扯唇角。
这是她的痕迹，被当做暴徒一样防备。
江家一定知道她异化了，那江慕遥呢？
江慕遥也知道了吧，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醒来后寂静无人的病房、严阵以待的江家护卫，以及江慕遥的订婚消息就是江慕遥给予的反馈。或许他们不仅是防她失控，还在防她破坏江慕遥盛大的订婚宴吧。
季迁羽的目光落在那些揣测江、戴订婚宴会在哪里举办的评论上，露出嘲讽的微笑。
不过这也很正常。她一个后期异化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控狂化了，怎么敢奢求和江家大小姐有一个结果？更何况她失控的时候差点杀了她。
她还在期待什么？
季迁羽的身体一寸一寸的佝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星脑，不准备再继续看那些消息，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是正当她要关上那条娱乐新闻时，忽然瞥见那条祝贺江慕遥戴缯劫难中定情的评论里还有一条视频链接，她鬼使神差地点进去。
视频是俯视的角度，看起来似乎是中心大厦某个监控记录，两个主人公都拍得很清晰，季迁羽一眼就认出江慕遥。
视频里，戴缯一个人先到了那里，他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头盔，平时的阳光大男孩在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冷酷。他一脸严肃，为江慕遥打掉两个侧面偷袭的人，随后江慕遥捡起地上的武器，和戴缯背靠背配合作战，虽然身上衣服脏污不堪，却难掩她的好容貌，男alpha帅气洒脱女omega漂亮酷飒，配合默契，难怪网民们嗷嗷叫着他们般配。
即使季迁羽不喜欢戴缯，也不得不承认他身手不错，一看就是经过特殊训练，开枪熟练，拔刀果断，很优秀。季迁羽有些艰难地做出这个评价。
他们……确实般配。
两人且战且退，退到大厦的边缘，终于等来了支援的大部队。护卫局成员从星舰上滑下，破窗而入，人员迅速分布散开将他们保护在内侧。
季迁羽不想再看两个人同框的画面，伸手就要关掉，视频的进度却已经到了最后，季迁羽的手顿了顿，还是没有关掉。
两人终于安全后，戴缯摘下头盔松了一口气，对着江慕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江慕遥几乎完全埋在他的怀里，在高大的戴缯面前显得娇小可人，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季迁羽死死地盯着星脑，抓住星脑的手用力到发抖。
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再度崩开，血肉模糊，医生倒吸了一口气，抓住季迁羽的手腕，恨铁不成钢：“你别用力啊，伤口又崩开了！”
季迁羽什么都听不见。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剁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