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请君上路

“输不起，故而必须破釜沉舟一回。再说了，北雾林只是听起来唬人罢了，光天化日，何来的鬼？依我看，不过是以讹传讹，世人心中有鬼罢了，莫怕，即使死，也有兄弟们一起陪着呐。”

一番说辞，劝话男子哑口无言，陷入沉默，继而，他释然一笑，搓了搓脸，回道：“总镖头说的对，怕个卵，生而是人，死而为鬼，大家谁也不怕谁！”

“哈哈，老关还是那个老关，对了，老子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别总叫我镖头，叫兄弟！”

“老板，我们的馄饨好了没啊？赶着上路呢！”

……

莫无秋静静将那桌镖师的话语听在耳中，为其中的兄弟情谊触动不已。

红尘滚滚，乱世之中，所有人都在争一个“渡”字。

这群镖师只是一个缩影，似类者数不胜数，诚如古言之理：成者为王败者寇，古来争渡几人还?

莫无秋吃完早饭，临走前多看了那群镖师一眼。

每个人脸色都洋溢笑意，谈笑风生，眼中充满了无限希冀。

渐渐的，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莫无秋穿梭在人群中，背上剑匣与俊郎容貌依然是他人眼中的风景。

无所谓异样目光，他信步朝城外走去。

从城内一座拱石桥走过时，一位卖糖葫芦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留下四个字，声音与桥下潺潺流水相应。

“请君上路。”

莫无秋重复了一遍听到的四字，嘴角微挑。

他没有回头，继续自己的方向，因为在他的感应中，那名男子早已混进人来人往之中。

“卖～糖葫芦～”

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悠悠扬扬的吆喝声很大，在寻常百姓耳中无恙，但在莫无秋耳中，却宛如送他上路的催促一般。

这也间接证明，昨夜给他送信之人并未离去，而且刻意等在这条必经之路，四字之言，是进一步的威胁。

莫无秋倒是不信这些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故而夜访侠疯子之事也应该没有暴露。

离开之路正好与幻音坊隔了一条街，路过之时，他抬头朝里面望去。

依稀之间，七层楼宇第七层的窗户半开半掩，有半抹雪白裙摆随风而起，倩影映窗花。

“有心探花花不见，无意流情情却至，好一个妙佳人，可惜书香洁莲，我这江湖浪子便不去沾染了。”

莫无秋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深知他与远处的她，乃截然不同之道之人，便不自作多情去讨那无趣。

不得不承认，单从窗花映照的朦胧身段来看，秦清涵当属窈窕淑女，婀娜有姿。

也许很多年以后，他独自对月酌饮时，会遗憾与秦大美人的淡水之缘。

但至少，有那么一日，于人海茫茫之中，他曾驻足眺望过她的倩影。

“小爷来过，只是怜悯那天下士子，不屑抢走他们圣洁仙子的芳心罢了。”

莫无秋揶揄轻笑，转身走进人海之中。

山上时，他立下下山之标准，非那天下第一美人不抢。

山下后，匆匆岁月流转，抢娘子俨然成了口上戏言，蓦然回首，才知以前师尊与师兄们看自己的眼光为何会是那样。

人是会变的，与师尊约定三年之后，他便已经有所体会。

抛开眼前繁杂琐碎，他的心充满迷茫与嗟叹。

乱世纷争，他不想学那书中列雄之举，称王称霸，也不想学江湖各种大侠之风，快意恩仇。

归根究底，扪心自问，他现在只有一个夙愿，去那落霄峰上，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母。

再之后，便是去逐一找寻很早下山、杳无音信的师兄师姐们。

这两件事罢，他就算是真正的了无牵挂，红尘浪一回，寻个看对眼的女子，回两难山给师尊养老送终去。

计划很美好，眼前现实又太磨人。

“不知不觉，想的有些偏了。”

莫无秋整肃心神，觉得有些对不住周雪那个丫头。

她如今下落不明，很有可能落入贼手，而他却心飞九天云霄之外，略为心大了些。

“啧，习惯了麻雀的叽叽喳喳，耳根子突兀清净，反而显得……”

他及时住嘴，不想再深究下去，余光随意扫了一眼身后，果不其然，那个卖糖葫芦的家伙还遥遥跟着。

幻音坊，七层楼宇第七层。

白纱遮面，白衣胜雪的秦清涵站在窗前，臻首微扬，静谧感受着煦阳光辉，旁边，放着她最为珍爱的玉琴。

蓦然，她睫毛微颤，有感朝窗外看去，正好看见一袭青衣余尾。

“他?”

秦清涵眼神微闪，看向屋内书案上卷起来的一幅画，在里面，画有两个男子，其中之一，生有一双深邃眸眼，令她记忆犹新。

不过很快，她便将此事挥散淡处，并未放在心上。

楼宇屋顶之外，一位灰衣老者盘膝而坐，风起卷衣衫，银丝任风捻。

“江湖，有些过于平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