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城墙攻防（一）

肃穆的鼓角声响遍整个战场，无数身着黑色甲衣的隋兵从刚刚修筑完成的营垒中列队而出，迎着冬日清晨的微寒迈向黎阳城下的战场。

屈突通的本阵就设置在窦怀文曾经占据过的卫家宅院，这座小型寨堡几天来已经进行了大规模扩建，沿着寨墙外侧堆起数座高台，高台之外又建起数道厚重的木墙，使得整座要塞看起来雄壮不少。在这高台之上正可以俯瞰整个战场，屈突通和身边大群幕僚、亲卫便都驻扎在此，硕大的黑色大纛被几十面各种牙旗簇拥在中间，让几乎整个战场上的人都看得清楚。

为了更方便的观察军情，隋军还不惜人力将两辆巢车拖上高台，这种好像能够升降的木质小屋的器具可以容得上几名士卒站在其中，再升到高处瞭望情势。

伴着嘎吱作响的木头挤压声，小小的观察台越来越高，上面的士卒大声对下喊道：“我军第一阵列已全部出阵！”随即等候的传令兵急忙跑向不远处端坐的屈突通处，单膝跪地又将同样的话语重复一遍。

屈突通全身披挂着铠甲，端坐在一张胡床之上，两侧将佐幕僚分列两行同样端坐不语，只是他们的屁股底下只有一张小马扎，屈突通神情悠然，闻言只是轻描淡写的将手中把玩的一把铁如意随手一挥，轻声道：“攻城。”

随着这一句话音落地，立刻转化成一面面旗帜的变幻和一骑骑飞驰令骑的呼喊，很快从中央到两翼的隋军军阵都活跃起来，各级将领大声催促士卒行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武大，领着第一列凑紧一点，盾牌向上提，你们是指望别人射来的箭从哪落下来？”

窦怀文同样身披一身隋军制式的军官甲，带着自己的部下们挤站在庞大的军阵中，和周围每一个隋军军官一样，他也不由陷入一种亢奋的状态中，一刻不停的催促着部下士卒们赶紧进入状态。

窦建德交付给他的子弟兵经过短短不长时间就已经有了损失，新补充进来的隋兵士卒也并未熟悉这支队伍，但队中所有人都士气高昂，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尽管已经生活在这个时代将近二十年，窦怀文仍旧发现自己和土生土长的大隋人总有些区别，比如对于战死的十余名子弟，他总是心中有一丝晦暗的自责，有时会忍不住想起这些活生生的人就是为自己而死的，可其他人就根本没有这种杂念，他们对待死亡异常的从容，哪怕是亲戚故人战死了，悲伤也会很快消退，更多得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人均寿命活不到五十岁，从出生就要面对无数瘟疫、饥荒、战事、械斗危机的大隋人可能就是没有办法和一个曾经生活在人均寿命八十岁，没有那么多灾祸的和平年代的人共情的，所以窦怀文只能自己将这种感情消化，这让他总有些憋屈的感觉，甚至最近开始忍不住想赶紧上战场大战一场才好。

可惜屈突通指挥下的隋朝大军不能立即满足窦怀文这个想法，隋军的攻势既有章法，甚至透出一种机械般的协调性。

首先发威的是窦怀文前几日监工安装完成的石砲，尽管这个时代还没有在投石机上使用杠杆配重的原理，但只要有足够的人力拉动，仍旧可以将上百斤的石块丢进数百步远的黎阳城。宇文恺打造的新式投石器将人力发挥到了极致，一台石砲同时需要上百人拉动，显得极为壮观，数十发“炮弹”在空中划出弧线，猛地砸在黎阳城上。

因为缺乏配准过程的关系，这些弹丸落点不一，有些直接跨过城墙丢进了城里，有些则是一头撞在城墙半腰，只是在夯土的墙身上撞出一处大坑，只有少数幸运的正中墙头，石块在巨大冲击力下再度受力弹起，随即在守军队列中划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缺口。

墙头上守军的声势顿时一弱，隋军的阵列才开始正式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