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祸起
这几日曲沃城中处处飞花,本是踏春赏景的大好时节,然而申生的身子却有些不爽利。
这一年来申生每日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盼得父亲归来,自己也得以在宫中与父姊相聚。然而相聚不过两月,他便又不得不离宫受教,心中自是大为不悦。更为糟糕的是,离宫不过几日,他的身上便浮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疹子,端是瘙痒难捱。
为了帮申生减轻痛苦,司马子申也没少想办法。他请了不少巫医前来问切,也从太史苏那里求来了许多上古的方剂,或是煎煮、或是涂抹,却始终都不见成效。公孙枝奉命看护大子,本就处处小心谨慎,如今见大子得了急难之症,更是每日心惊、坐立难安。每当申生受不了瘙痒伸手去抓挠的时候,公孙枝都会及时止住,叫人用鬃毛做的刷子替他解氧。可这刷子刷来刷去终究难治根本,一旦没人看住,他立时就会伸手去抓,以至于脖颈、后背和小臂上处处都有醒目的抓痕。
听闻大子身体欠安,公族父兄也常来探望,给他带来一些喜气。申生最喜族兄游余讲的故事,每当听到入神的时候,便会忘却身上的不适。再加上有多日杜门不出,未再遇到外邪之物,身上的疹子便也消退了大半。公孙枝看他能安然入睡,这才略略宽心了一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时至月底时,天上突然降下了大雨,夜里狂风大作,不意撞开了申生寝室的门窗,还带着水气满屋子抛洒。大约是因此受了风,那本已消退了的疹子忽又发作了起来,申生在梦中瘙痒难耐,便不停地抓揉。
等公孙枝早起赶到的时候,看到这狼狈的景象已是震惊不已,再看到申生被褥上血淋淋的一片,更是差点被吓晕过去。他急命人将照看申生的嬷嬷和婢女唤来给申生处理伤口,却发现他们都正睡得安稳,怎么叫都叫不起来。公孙枝平日里最是和气,此时却也被急得暴跳如雷,于是便命人将他们都关押起来等候发落,随后抱着申生回到自己的寝院。
司马子申得知情形,急怒之下便想将那些仆隶都发落了,好在有子澄直言相劝,他才渐渐顺过气来,最后也只将他们移到了别处。待府中一切处置完毕,他便命子澄亲向国君通报情况,并急请宫中的几名巫医来为申生掐脉看诊。
公孙澹奉父命入朝,正遇吕伯姬携子女入宫拜会。听了公孙澹的诉说,国君忧心如焚,急要出宫去探望申生,却被长姐拦了下来:“长姐知道君上忧心大子,可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呀!前几日申生刚得急疹的时候,饴儿便已经去看过了,听那巫医说,这病虽不好诊治,却也不是什么恶疾,只要不沾水就不会碍事的。如今不过是遭遇了些突发情况,旧疹沾染了雨水有所反复,可只要看护得当,过几天自然会好的。君上若因此便常去探望,难免会让大子因此生了娇气,将来又如何堪当大任呢?”
“长姐所言有理,是寡人糊涂了!”国君悻悻地坐回原位,面上却依旧带着焦虑之色。
见国君忧心申生的病况,吕伯姬便温言宽慰说:“刚好长姐也有段时间没跟叔父叙旧了,君上若是信得过,我便替你去照看一下,总该能让你宽宽心吧?”
“这又如何使得?”国君面露惭色:“如今正是阴阳颠倒的时候,外面还下着大雨,长姐本不该冒雨进宫的,现又要代寡人去照看申生,这让寡人如何能过意得去?”
“无妨!”吕伯姬笑道:“这几年托君上照看,长姐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这点雨不算什么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待寺人将巫医请上大殿,国君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半天,才让他们与伯姬一道,随着公孙澹出宫去了。
进至申氏府中,七拐八绕到了公孙枝的住处,但见正堂内烟雾缭绕、人头攒动,原是富氏、良氏和游氏早已闻讯赶来,此刻正与司马子申叙话。吕伯姬一行刚一进门,便有仆隶侍婢替他们脱下了鞋履,并将油伞、蓑笠都收了起来。在堂的大都是公族长辈,但见了伯姬也都纷纷起身见礼,吕伯姬与他们简单招呼了几句,便径直带着巫医入到寝室,刚看到申生脸上的几条血道,她便忍不住涕泪交加,惊叫道:“我的心肝呀!怎么能抓成这个样子?快让姑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