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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事。
林清樾侧头瞧着不知何时坐过来的梁映,嘴角弯了弯,从善如流地把烹茶器具一并推到了他的眼前。
梁映先前为生计在茶楼里做过一阵子茶学士,烹茶一事也算娴熟。
“你不问我昨夜去了哪里?”梁映垂眼一边问,一边添炭。
“这是梁兄私事,我自无权过问。只是梁兄昨日走得急,大概还不知书院里临时多了一道在宵禁前的查寝,学录当场勾画在学舍的学子姓名,我并不好隐瞒。”
就算林樾不解释,梁映也知道不是他。
这事只要一想便知道,书院大张旗鼓的搜查后,惩处学子只是其中一项措施。查寝、还有那围墙上的铃铛,定也是一同商议下的对策。
况且他昨夜既然敢走,就不在意林樾是否会告发。
又不是孩童,做了事便该承担该有后果,怨不着别人。
怪只怪他心急去找王二麻子。
炉火默默燃着,水还要一会儿才烧沸。
梁映碾着茶,轻声道。
“这几日如要沾水就找我,脂粉的事儿,我自己会练,只这几日麻烦你。”
大概是平日里极少有梁映欠人情的时候,几句话被少年说得细若蚊喃。
但不妨林清樾离得近,耳力好,听得清清楚楚。
“朋友之间,何谈麻烦。”
“朋友?”碾子停了停,这对他来说真是个新鲜词,梁映不由嗤笑一声,“堂堂世家公子,和三教九流当朋友?劝你还是少在人前这么说,省得受人耻笑。”
“出身不能选择,以此论断,太没意思。”林樾侧首,轻飘飘地就把历朝历代用血和泪筑成的门第踩在脚下。“要论就论,能自己选择的未来前程。”
“梁兄只要愿意,前途也可一片光明。”
前途光明?
梁映听了,先是低头一笑,随后止不住地笑出了声。
若林樾是他,连活着都成难事时,还能像现在这般讲出自己来做选择么?
这世间何曾让他选过了?
半响,笑够了的梁映抬起头,嗓音微压。“说个秘密与你听。”
“我的入学试名次——是买的。”
他戏谑地等着这张清正无双的脸露出尴尬的神情来。
四书五经这种东西,阿婆也曾花大价钱买来叫他自己看。
可对梁映来说,这些挣不了钱,换不了药的白纸黑字,毫无意义。
前途这种大话骗别人可以,骗不了他。
他不贪,来这书院,他只求能把阿婆带回去。
还有就是找到她……
可林樾听见,却连长睫都未颤动一分,忽然提起一件其他事来。
“我阅过你的答卷。”
“虽说是诸多错漏,根基不深、字迹也难认,但也能算个丙等成绩。”
丙等?怎么可能。
梁映蹙眉。
十通有九,乃甲等。
通七八,乃乙等。
通五六,则丙等。
就他那些随便写的卷子还能有丙等?
除非是某些人刻意通融——
林樾似是看懂了梁映未能说出口的话。
“邵教谕出的试题,是前后呼应的,你用了后面策论之问,去答前面的墨义。策论你虽写得简短,未能引经据典,但所提之法若能落实,确有助益,并非泛泛空谈。”
“这乙等是你自己的本事。望梁兄能正视自己,不要轻易妄自菲薄。”
“若你都看不起自己,还指望谁能看得起你。”
梁兄抬眸,林樾说话神情并无恭维,甚至眼中比任何时光看着都要坦荡。
好像他比他自己,更相信,他将前途光明。
不知不觉,炭火之上,烧开的水汽激烈沸腾着顶着壶盖,渐渐攀援在两人之间,直至互相神色氤氲得缥缈模糊。
放课的钟声准时响起。
林樾侧过头,神色一收,用往常说笑的声线道。
“呀,该用膳了,我不太方便,梁兄能帮帮我么?”
缠着布的手在梁映的眼前幅度小小的晃动,看不出可怜,却也不像挟持。
先前才说过有事寻他,梁映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玄英斋的舍房离书院的膳房也不算近。
等林清樾和梁映还没走到时,远远就能听见热闹的声响。
这倒不奇怪 ,书院的膳堂无须花销,就读的学子又在长身体,正是怎么也不够吃的年纪。为了能多吃上可口菜肴,学子们都是赶着点来,生怕最后只能落得几口清汤和干饼。
但今日的热闹,好像不同寻常。
甫一走入便看见朱明斋的学子大快朵颐,桌案上明显多了不少菜量,相对地,玄英斋的则手拿干饼,一个一个吃得幽怨无比。剩下青阳斋和白藏斋的学子则分坐在两边,看戏一般说说笑笑。
莫名的氛围伴随着林樾踏入斋堂,走到领取午膳的厨娘处更明显。
“两份饭?别说两份了,这实在是一点没剩下。”负责备菜的厨娘把盛得干干净净所有菜盘拿出来摆在林清樾眼下。“只有干饼了,要的话,我给你多盛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