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书里的人间世界，是一个大陆，在大陆的三面，全都是海洋。

最北方是北溟海，后来被玄武冰封，成为北之极。最西方是一片无尽的沙漠，这沙漠没有尽头，越往西就越没有人烟和生物，龙虎山以西，都是西之极。最南方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梧桐林，梧桐林的南方也是一片大海，大海无边无际，从梧桐林以南，都称为南之极。

大陆的东方尽头，也是一片海。这里相对北之极、南之极、西之极来说，有更多的人烟。人类对大海的探索，是从东之极开始的。从古至今，有一波又一波的船队驶向东方的无尽大海。这些船队大多数消失在东海的惊涛骇浪之中，或者因为迷失方向，永远沉没在海底。但是仍有一些幸存下来的人，有些人成功返航，告诉神州大陆上的人，东海之上有一座蓬莱仙山，山里住着神仙，白色的鸟和绿色的树在仙山上自由生长，为神州世界的人描绘着一幅仙境般的场面。

可是蓬莱仙山真的存在吗？

或许那些返航的人并没有说谎，他真的见到了一座小岛，小岛上有山。可是东海之上，海岛如繁星一般数不尽数。人们口中流传的蓬莱仙山，不过是泛指东海上的海岛，并不是指某一座仙山。奈何航海技术有限，并没有人可以查证。

除了这些返航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也幸存了下来，他们并没有能力重返神州大陆，而是在一座巨大的海岛上生活了下来。这座海岛的名字叫东瀛。

东瀛岛是东海之上最大的岛屿，这里与其说是岛屿，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大陆。这座岛屿在东海的东北端，位于东之极和北溟海之间，东瀛岛很大，南北有三千余里，东西也有一千余里。岛屿很长，一岛之上可有四季。

最早踏上东瀛岛的人是秦朝的徐福。徐福作为嬴政的国师，奉命前往蓬莱仙山寻访仙人，替嬴政寻找长生不老仙药。可是人力有限，徐福带着数千童男童女，还有上千士兵，率领数百艘大船，船上带着足够这些人吃上十年的粮食，浩浩荡荡开赴东海，但是徐福并没有找到蓬莱仙山。

船队在返航的途中遇上了风浪，大风将船队的方向彻底改变，徐福和他的船队被风吹上了岸，所有的帆船都被吹散，活下来的只有几百人。

徐福以为是神仙帮助，将他们救回了神州大陆，可是当他率领这些士兵和童男童女在陆地上走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人烟。徐福终于明白，这里不是神州大陆，而是一个巨大的岛屿。

秦王残暴，徐福心中明白，就算他想尽一切方法回到神州大陆，回到秦王的身边，等待他们的终究是一死。倒不如在这岛上，还能活过这一生。好在船队带的粮草充足，岛上有山川河流、森林平原，很适宜居住。于是徐福就带着他的船队幸存人员在东瀛定居了下来。

经过了几千年，这些人从几百人到几千人，再从几千人逐渐繁衍出了数百万人。东瀛岛上渐渐产生了国家、成了独立于神州大陆的另外一个人间。

随着东瀛岛上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出现了文明，这里的人记着祖先的传说，传说之中，在东瀛岛的西边，有一片无穷无尽的人间大陆，名叫神州。有一些人开始跃跃欲试，他们想要验证祖先的说法，想要去大海的另一边一探究竟。

大多数人死在了海上，只有少数人活着到了神州大陆。到达神州大陆的这些人，大多数人死在了返航的路上，能顺利返回东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当那些凤毛麟角的人带着唐朝皇帝的赏赐回到东瀛，他们几乎被奉为神明。海岛上的人依靠大海，也畏惧大海，他们认为这些可以往返于大海之间的人，一定是受了神明的保护，他们是天选之子。这些人从神州带来的一切，都被奉为神明的赏赐，除了金银器皿等贵重物品之外，还有几百本佛经。

佛教的到来，给信仰荒芜的东瀛岛带来了生机。他们仿照唐朝都城长安的样子建造了都城，还在岛上所有大山之上建造佛像。

慧心的祖先就是从神州返回东瀛的那批人之一。

东瀛的佛家有自己的风格，这里的僧人可以结婚、不戒酒肉，他们相对于内心的修炼，更注重实用法术的修行。僧人的地位很高，因为婚丧嫁娶、祈祷祭祀、各类典礼都少不了僧人。慧心的家族可以说是东瀛的名门望族，慧心的少年时期也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慧心从小就有一个梦想，他想要跟随祖辈的脚步，再次踏上神州大陆。祖先们带来的书籍已经破旧不堪，重新抄录的经书往往因为年代久远而错字连篇，有些地方根本读不通。慧心想要前往神州，找到真正的佛经，将真正的佛家在东瀛发扬光大。

带着这个伟大理想，慧心变卖家产，组织了一个船队，开始了西行的航行。

慧心的举动在东瀛国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当时正值东瀛战国时代，各方诸侯都不再服从天皇统领，各自为政。他们都想借助慧心之口，来奠定自己的正统地位。各路诸侯纷纷给慧心大力支持，慧心也因此还未出海，已经成了东瀛国佛家第一人和精神偶像。

慧心是带着巨大的光环使出的东瀛，他一路向西，怀揣着梦想追随着落日的脚步。

慧心第三次出海才真正到达神州大陆。

第一次出海，慧心信心满满，带着上百艘大船和上千名随从，一路浩浩荡荡的向西进发。可是这东海之上，惊涛和骇浪从不和人提前打招呼。猝不及防的大浪将帆船拍的稀碎，上千名随从，活下来的不足一百人。慧心在这一百人的拼死保护下，乘着一块破碎的巨大甲板漂回了东瀛。

想起出发时的豪言壮语，还有那一千多名鲜活的生命，他们因为自己所谓的梦想而葬身海底，慧心的心中十分内疚和自责。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五年的时间，这五年里，慧心无数次回忆第一次出海的场景。从人员到帆船、从风向到潮汐，慧心将每个细节都在心中演示了一遍，最终，他的得出了一个结论——祖上能够往返神州与东瀛，纯属侥幸，自己根本无法完成前往神州的梦想。

可是慧心不甘心那么多人白白牺牲，他还是决定再次出海。

第二次出海，慧心没有带太多人，只有一艘大船，还有十几名水手。这些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也和慧心一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船之上，除了充足的清水和粮食之外，还有数不尽的财宝。这是东瀛国各路诸侯准备送给神州皇帝的见面礼，他们都想得到神州皇帝的认可。

大船在海上飘了三天三夜，这一路风平浪静。直到第三天夜里，圆月在海上高悬，本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慧心站在甲板之上，奋力望向西方。他也没有距离的概念，只希望大船不要停止，不要产生意外，就这么一直顺着风向西方飘去。可是事与愿违，一声巨响惊醒了幻想中的慧心。

大船开始剧烈的摇动，船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撞击着大船。很快大船就被击沉了，所有人掉进了海里。慧心奋力的向上游，在海底，他看到一条大蛇紧紧的缠住大船，那些呆在船舱里的十几名船员，无一幸免，全都淹死在了海里。

慧心内心是绝望的，倒是不怕死，而是自己苦心研究了五年的这艘大船，还有这条航线，最终还是要失败。自己的梦想恐怕今生今世无法实现。

想到这里，慧心万念俱灰，索性也不再游了，就平躺在海面之上，任凭自己的身子在海面上没有目的的漂浮。

正在慧心闭眼等死的时候，海底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就是那个准备渡海前往神州大陆的僧人慧心？’

这声音来自海底，轰鸣着传进慧心的耳朵。

慧心想要看那声音的来源，突然一个大浪卷来，一条长着八颗头的黑色大蛇站立在了海面上。这条蛇的上半身站在海面之上，约有几十丈长，两三丈粗细，每一颗蛇头，都像小山一般。

慧心的心里立即闪过了一个名字——八岐大蛇。

在徐福登上东瀛岛之前，东瀛是一个蛇岛。这些蛇的祖先，就是八岐大蛇。东瀛人十分恐惧这些岛上的原住民，不少人都死在这些毒蛇之口，因此八岐大蛇在东瀛百姓心中，几乎已经成了恶魔的代称。慧心没有想到，这存在于传说中的八岐大蛇，此时正在自己的眼前。

‘你为何阻止我渡海？’

慧心朝着那八颗蛇头大喊道。

‘大海汪洋，就凭你们几个凡人，根本渡不过去。这一船的财宝，与其说沉没在不知名的大海之中，倒不如送给我。’

八岐大蛇说道。

‘你想要财宝？’

慧心问道。

‘你说的没错，和尚。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帮我凑齐十倍于这船上的财宝，我助你渡过大海，到达神州大陆，如何？’

‘你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

‘一言为定。’

当慧心被八岐大蛇送回东瀛岛，整个岛上的人都沸腾了。慧心撒了个谎，说神州皇帝嫌弃他带的礼物太少，需要十倍的金银财宝，才愿意赐予佛经，还愿意册封东瀛岛上的一名诸侯为东瀛大将军，作为东瀛统治者。

慧心登高一呼，岛上的各路诸侯纷纷倾囊相助，很快就凑够了满满十船金银财宝。当慧心将这些财宝按照约定的地点送到八岐大蛇面前，八岐大蛇果然没有失约，它决定送慧心一程。

在八岐大蛇的护送下，慧心很快就到了神州大陆，在这里，慧心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获得了真正的佛教典籍。慧心又在八岐大蛇的护送下，回到了东瀛。

回到东瀛之后的慧心，更加受岛民的欢迎，整个东瀛岛将他奉若神明。只是关于八岐大蛇，慧心只字不提。他已经成了东瀛岛最大的英雄，当然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曾和恶魔做过交易，利用恶魔的力量才完成的这一切。

可是，和恶魔的交易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在一个夜晚，慧心坐在金碧辉煌的佛堂之上，正享受的回味着万人崇拜的荣光，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给我十船财宝，否则，我会将你的秘密公之于众，让你的信徒都知道你和我的交易，让你身败名裂。’

是八岐大蛇。

慧心无奈，向全国征集财宝，算是封住了八岐大蛇的嘴巴。

可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在一次次的索取中，终于没人愿意再给慧心钱

财，而且慧心出海时说的神州皇帝的册封也迟迟没有到来，百姓不再相信他、诸侯们对他的要求也是阳奉阴违。

‘这座海岛上的金银有限，去神州大陆，那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还有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

八岐大蛇的声音再次在慧心的心中响起。

慧心的内心早已被八岐大蛇腐蚀，八岐大蛇对于金银财宝的渴望，早已在影响了慧心。慧心在一次次的征集财宝中，也开始变得贪婪起来。他渴望荣誉，渴望金钱，终于和八岐大蛇达成了出奇的一致，他们同样渴望着金银财宝，他们共同把目光投向了富饶的神州大陆。

再后来，慧心干脆离开了东瀛，来到神州。

在这里，他不计一切后果的掠夺财宝，还接受任何条件，只要能得到金银。

终于，礼部尚书给出重金，要他杀死宁王千金宇文珠。慧心遇到了剑奴，以及号称宁王四令使的磐石、秋刀和黑羽。

慧心终究不敌，死在了人剑合一的剑奴之手。就算八岐大蛇前来助阵，也在轩辕三的大轩辕手之下，化为飞灰。

慧心也曾心怀梦想，想要追寻宇宙的真理，想要教化众生。可是一切美好的愿望如果太过执着，就会成为执念。执念驱使他不计一切，驱使他选择和恶魔交易。

和恶魔交易，终究会成为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