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曾经,在太行山还叫做积土山的时候,这里是有梧桐树的。五行存在于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五行。在一万年前,积土山上张着这么一棵梧桐。
梧桐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了,仿佛鸿蒙初开一道光叫醒了她。从那天起,她就长在这座山上。她从未考虑过衰老、死亡以及世间生物需要考虑的关于生灭的所有问题。她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为什么小动物的寿命有限,从出生到死亡,不过仅仅数十年的时光。在这短暂的时光中,他们都会经历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自己,仿佛从未想过死亡到来的一天,梧桐仙天生就知道自己不会死。
脚下的徒弟滋养着梧桐。
‘土地啊土地,离开你,我可怎么活啊?’
梧桐仙低着头,看着自己粗壮树干下的土地说道。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土地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梧桐仙很惊喜,她在这里站了上万年,她听过山风的声音、听过雨落的声音、听过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听过小桥流水的声音,在她的记忆中,却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声音。
‘你是谁?是谁在说话?’
梧桐燕低着头问道。
‘你刚刚不是还在想,离开了我,你要怎么活吗?我就告诉你,离开我,你根本就活不了。’
地下再次传来那个声音。
梧桐仙已经确定那声音就来自地下,她低着头问:
‘你是我脚下的土地吗?’
‘正是。’
‘原来你也会说话啊,那太好了。我终于有个伴了,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永远都要站在这里,听着风吹雨淋,迎着朝阳落?’
‘对啊,我和你一样,我也不会死,我也不知死为何物。我已经在这里陪了你一万年,在以后的两万年、三万年、万万年里,或许我都不会离开。’
‘你究竟是谁?’
‘我和你一样,是五行妖的一种,我是土妖。’
‘我只听说过水妖火妖,还有那远在东瀛的铜妖,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土妖。’
‘如今你不是听见了吗?而且他就活生生的在你的脚下,只是你从未留心去看。’
‘你和我一样,会永远活着吗?’
‘当然了,我们五行妖,都不会死,五行存在于天地之间,只要天地还在,五行就在。’
那一天,梧桐和大地聊了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脚下的土地都会找梧桐说话,梧桐也习惯了土地的陪伴。
日子就这么过着,好像过了几年,又好像过了几百年。积土山上的树木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四季总是在变化,又好像是一成不变。
梧桐爱上了土地。
‘我可以弯下腰亲一亲你吗?’
‘不可以,你是一棵树,我是土地。我们之间永远不能那般亲密。除非你死了,躯干倒下,落在我身上,逐渐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可是你永远不会死,也永远接触不到我。’
梧桐从未向任何人吐露心扉。她其实也明白,可是有时候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却偏要去做。
用梧桐的话来说:‘我想要让他永远记住我。’
梧桐奋力的用树根冲破了岩石和土地,她向着南方一点点挪动,她来到了世界的尽头,南之极。
梧桐看着脚下焦黄的土地,这里和积土山完全不同,也只有这终年被烈日炙烤的土地才能让她忘掉那种被拒绝的羞耻。
梧桐仙决定永远留在这里,她的树根和种子逐渐将荒芜的南之极变成了一大片梧桐林,这里成了梧桐的世界。她用烈火将南之极和外界隔开,她想要永远离开。
梧桐仙讲着自己的故事,眼神中满满的回忆。
‘奶奶,我觉得我们很像。’
七凤眨着眼睛看着梧桐仙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都会把那种喜欢藏在心底。宁愿做朋友,也不愿踏破那层界限,免得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我们终究忍不住,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傻孩子,这就是奶奶疼你的原因啊。我看到了你,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所以当你告诉我你不想嫁给冥界的世子,我便帮你逃离这这片梧桐林。’
梧桐仙收起了冷冰冰的脸,笑着说道。
‘奶奶,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我们。’
‘不要说了,我不会出去的。’
‘奶奶,,,’
‘除非,,,除非那个家伙愿意帮你们。’
梧桐仙面对七凤的撒娇,终于松了口。
‘奶奶,你是这世界上唯一见过土妖的人,你告诉我,他究竟长什么样?’
‘土妖啊,他可没有什么样。你看到的一座座高山、一堆堆黄土、或是那漫天飞舞的灰尘,都有可能是土妖。他存在于我们的身边。’
‘那我从哪里可以找到他呢?’
‘积土山,也就是现在的太行山。’
‘我走了,奶奶。’
七凤要走。
‘七凤,,,能不能,,,’
‘怎么了?’
‘能不能把朱雀还给我?’
梧桐仙满脸慈爱的看着七凤手中的那个鸟笼,鸟笼中的小凤凰孩子用力的啄着精钢做成的笼子,不时有一道火焰从小凤凰的口中喷出,他想要烧断那笼子,他渴望自由。
‘可以到时可以,不过,,,’
‘我能感觉到,他渴望自由,你不能将你的父亲关在笼子里。’
‘可是我害怕父亲这样出去会有危险,毕竟他什么都忘了,法力尽失。’
‘放心吧,交给我,我会像万年前那样,再次将他一点一点的抚养成人。他没有失忆,只是变成了小时候。宿命轮回,想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养育朱雀的事情。’
七凤将那鸟笼打开,她生怕朱雀到处乱飞。没想到的是,小凤凰飞出鸟笼,径直飞行了梧桐仙高大的树干上。奈何树干太高,小凤凰飞不到树冠,只在树干之上,用一双利爪狠狠抓着树干,他在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梧桐仙笑着看着努力攀爬的小凤凰,伸出一根树枝,往下弯曲,惨绕着朱雀,将他带到树顶。
小凤凰到了树顶,感觉就像是到了家,他满足的卧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之上,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土妖存在于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可能是一片灰尘、也可能是一座大山。想要找到土妖,就要去积土山,积土山就是曾经的太行山。’
七凤回忆着梧桐仙的话,点了点头,向着太行山的方向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