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秋刀，小心！’
剑奴抱着山灵，又折返而下。一剑挥出，冲在最前面的那群活尸纷纷被砍成两段。
秋刀一言不发，她好像并没有听到剑奴的话，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眼中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秋刀，你在干什么？！’
剑奴着急道。
成群的活尸已经像潮水一般涌来，剑奴看到，这些活尸的马背上，挂着他们的战利品。
每一匹马的背后，几乎都放着一个尸体。
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有小孩。
有的尸体穿着粗布麻衣，那是普通的老百姓。
有的尸体穿着绫罗绸缎，那是城中的富人。
还有的尸体穿着官衣，那曾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们。
还有一具尸体，那是一个小孩子的尸体，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小。尸体的前胸已经被砍断，仅有一条脊椎骨将上下身相连。
小孩子的尸体上，竟穿着龙袍。
皇帝也死了，作为天子，作为一个年幼的天子，他的尸体竟然和普通孩童没有什么分别。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那高贵、刺目的黄色，证明着他的身份。
剑奴来不及想太多，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减少。旧伤加新伤，已经让他无力再进行高强度的战斗。
他拉起秋刀的胳膊，想要将她拽走。
秋刀却像是一个雕像一般，双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她一动不动。
‘剑奴，你带着山灵走吧，不要管我。’
秋刀忽然开口说话。
剑奴的阴阳两剑在身后飞速游走，击杀着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的活尸。只是那两柄剑的光逐渐暗淡，速度也在慢慢减慢。
‘秋刀，你说什么傻话！快走！’
剑奴喊道。
‘我知道，我心里全都知道，，，他们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也死了，他也回不来了，关于我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秋刀凄然道，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究竟在说什么？’
剑奴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他因为强行运气，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
‘剑奴，你应该懂的。相爱的人，他们之间会有心灵感应的。无论道憨远在千里之外的太行山，或是在数百里外的扬州城，我的心中有他，总会被他填满。可是，那天以后，我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里面住的一个人，忽然搬走了，心被搬空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秋刀如泣如诉，也像是自言自语。
剑奴明白，秋刀口中的那个他，是道憨。
‘不，不会的！二哥还在，他一定还在，我能感觉到。你的感觉未必会准，咱们先冲出去，日后再从长计议，听话，不要犯傻！’
剑奴再次抓起秋刀，想要将她拉走，可是秋刀就像是生长在这块土地上的大树，纹丝不动。
阴阳剑已经越来越淡了，几乎变成了透明。活尸终于冲破了那道剑网，冲向剑奴和秋刀。
秋刀忽然伸出双手，一张拍向剑奴。剑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打飞到天空。
黑鲨轰鸣，飞到剑奴的身下，载着剑奴一路向着太行山的方向飞去。
剑奴已经是几乎油尽灯枯，他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汇聚成了两个字。
‘秋刀！’
剑奴在空中嘶吼着，黑鲨载着他，越飞越远，那声音也越来越稀薄。
剑奴看到，这座人间第一大城，这座人口上百万的举世奇迹，这个曾经充满人间烟火和江湖豪气的杭州，已经完全成了一座废墟。
废墟的正中央，一片粉红色的刀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秋刀没有坐以待毙，她眼中含着泪，奋力的砍杀着，恶毒的咒骂着。活尸死了一片又一片。终于，那团粉色的刀光，消失在黑色的潮水之中。
初夏正午的风竟然有些凉，剑奴怀中的山灵哭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未被世间的恩怨情仇所玷污，她只是觉得有些冷了。
剑奴的意识终于消失，他被迫隐藏在剑中。黑色的长剑，托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呼啸着飞向太行山。
有些事，竟然是不可抗拒的。
此战之后，蒙国的活尸大军将继续南下，所到之处，已经无将可守，无兵可用。轩辕三死了，皇帝也死了。所有的王公大臣们全都死了。他们最终没有选择落荒而逃，他们曾是这个国家的脊梁，他们用生命捍卫了宋国最后的气节。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宋人重文轻武，这种思想已经浸透到这个国家的每一寸土地之上，他们死的壮烈，死的豪气云天，不亚于任何一个武夫！
此战之后，人间局势基本已成定局。仅剩的大理边陲小国，不足道也。十万大山里的苗疆人，根本挡不住活尸的铁骑。
此战之后，再无华夏。
在三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有一盏灯。
这个地方有无穷大，大到一眼看不到边界，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淡黄色柔和的光。
这个地方又是无穷小，小的只有一根蜡烛，就能将整个世界照亮，那满世界淡黄色的光，全都来自于这根蜡烛。
蜡烛的光，恍恍惚惚，火焰分为七支。如豆一般，是七道光，是七道佛光。
这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它只存在于过去；这是一个被佛光普照的世界，它看起来十分安详。
世人皆以为，灵山的佛音袅袅，仙气缭绕，便是极乐。可是他们错了，极乐的世界存在于过去，这根七叉蜡烛照亮的世界，才是极乐世界。
这里没有任何风，那七根火苗却动了一下。
从一根火苗中，迸裂出一颗小小的火星，它稍纵即逝，消失了。
‘去吧，你不该呆在这里。’
七叉蜡烛竟开口说话了。
那蜡烛的声音，苍老中带着慈祥，仿佛天下众生，天下万物，皆了然于心。
他有七道佛光，当然是佛。不过，他只存在于过去，他是过去佛，法号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