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同情你。’

剑奴的手边，已经有了三个空酒坛。

‘当然不用，我知道，我曾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旱魃的手边也有三个空酒坛。

‘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你的故事，却很少提到黑鲨。’

‘黑鲨没有故事，它只有你我而已。剑能有什么故事，创造故事的只能是人。世人都说黑鲨是一把魔剑，能让人入魔，我并不这么认为。魔由心生，黑鲨只负责给人力量，因黑鲨入魔的人，天生就是魔。’

‘就像你我？’

‘就像你我。’

旱魃忽然笑了，剑奴也笑了。

他们都曾是魔剑黑鲨的主人，也都经历过一番苦恋。

‘你心里放不下她吗？’

剑奴忽然问道。

‘你又能放下心中的那个人吗？’

旱魃反问。

剑奴想起了那张英气的脸，宇文珠已经嫁为人妇，恐怕此时正忙着相夫教子，早把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忘了。

‘人死为鬼，会来到阴间。后来你在阴间找到她了吗？’

剑奴这般问道。人总想听到一些充满希望的语言，借以慰藉心中的苦。

‘是的，我找到了她。她是横死的，鬼差没有立即去追索她的魂魄。她在阳间飘荡了几年，我成为旱魃之后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去阳间寻她的魂魄。’

‘你把她带回了地府？’

‘没有，当我见到她，她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她变得狂妄、偏执，对世间的一切充满了恨。不过有一点让我欣慰，她已经不恨我了。我想我们兄妹二人，生来就是为了霍乱人间。我不能在阳间出现太久，一旦出现，便会带来旱灾，赤地千里。而我的妹妹，也被激发出了深藏在身体里的恶，她贪婪的吞噬着人们的梦。’

‘梦也能被吞噬？’

‘当然了，万事万物，有的有形，有的无形。难道说，无形的东西就不存在吗？’

剑奴似懂非懂，他倒是想问，能否让旱魃的妹妹帮他吞噬掉一部分记忆。

没有记忆的人不会痛苦。

‘我要走了，感谢你的酒。’

剑奴起身，扶了扶身边的栏杆。醉生梦死的后劲很大，他有些站不稳了。

‘这么急着走？你还没说你的故事。’

‘我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故事。世间诸多悲痛，都有各自不同，可是结果却大同小异。和你相比，我是一个懦夫。我从未向心爱的人表达爱意，直到今天。’

‘我想你更痛苦。’

‘我走了，阳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下次相遇，我们再来比剑。’

‘行。不过下一次，我们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剑奴晃晃悠悠的走出秦广城。

冥界永远都是黄昏，有那么一瞬间，剑奴有些留恋这个地方。若是能永远留在这里，享受时间的静止，那何尝不是一番美事呢？可是自己不能贪恋冥界的黄昏，在另一个世界，还有许多事没有完结，他还有牵挂的人，还有几十万妖兽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他必须回去。

在旱魃的相送下，剑奴一路畅通无阻。甚至在路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也没有进行阻拦。

‘如果有机会，我把你介绍给我的一个好兄弟，他一定很喜欢你。’

剑奴跳入寒池之前，望着旱魃说道。

‘一定。能成为你的兄弟，肯定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旱魃笑道。

回到阳间，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剑奴这才知道，所谓永恒的时间，不过是一种幻觉。阴间的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可是时间并不会随着四周事物的静止而停止流动。

飞沙堡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活尸。

西山荒蛮，外围的妖兽本就不多，蒙国的活尸大军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活尸聚集地，他们不约而同的聚拢到飞沙堡附近。

剑奴从不缺乏杀人的能力。

一夜之间，各路蒙军的首领全部被杀，蒙军灰溜溜的撤退。

回到飞沙堡，高大的城墙内从未有过如此热闹的景象。几乎所有散布在西山的妖兽，全都汇聚在了飞沙堡。来自外力的恐惧，让这些妖兽不得不寻求飞沙堡这个避难所。各自为政的各个部落，终于在这次危急中明白了团结的意义。

他们迎接得胜归来的剑奴，剑奴成了他们的英雄。

蒙军没有料到，荒蛮的太行西山，竟有如此高人镇守。这次失败的‘狩猎’，不仅让蒙军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对西山秋毫无犯。同时，剑奴也间接的为岌岌可危的南宋王朝争取了世间。

没有妖兽，就没有妖丹。没有妖丹，炎魔恢复修为的进度就会慢上许多。

剑奴走在飞沙堡的街上，到处都是跪拜的妖兽。一个个奇形怪状，却又充满笑意和崇拜的脸映入眼帘。剑奴无心享受这种英雄般的待遇，他的心中很乱。

为何阴间会有活尸？

那个俊美的令人惊讶的，名叫旱魃的男子，究竟还隐藏

着什么秘密？

自己虽然在剑术之上略胜一筹，可是对方的修为显然不是仅仅限于剑术。若是真有机会见面，自己和他究竟会有几分胜算？

剑奴走回了自己的府邸，或许是醉生梦死的作用，他竟然破天荒的呼呼大睡起来。

也许是旱魃的故事对他有所触动，或许是黑鲨还在对旧主恋恋不忘。剑奴竟然做起了梦。

他在梦中身临其境般经历了一遍旱魃的故事，只是，故事的女主角，变成了宇文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