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暖洋洋的海风吹得阿南昏昏欲睡，三十里路，走了三个时辰，来到码头，已经是正午。
秋天的太阳并不刺目，阳光照在青灰色的船帆之上，像是给船帆镶了一层金边。海鸥在蔚蓝的海面上盘旋，点点白色，像是蓝色海面上的星星。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海里不缺鱼虾，有些较小的渔船，盛不了太多海货，清晨出发，此时已经是满载而归。
这里的渔船都是小工坊似的运营模式，渔船的主人也称为掌柜。每个船上都有一个掌柜，还有两到三名长工，此时是捕鱼旺季，除了长工之外，更多的是临时来卖力气的短工。
阿南就是准备来做这种短工。
赵老汉带着阿南来到海滩旁边的一小片破旧木屋附近，破木屋断断续续，绵延约有半里多长。其间有很多收购海货的摊子，还有卖吃食干粮的小贩，更多的是招工的渔船掌柜。
两人停在最靠外的一间小木屋，一张白色粗布条迎风招展。阿南从道憨那里学过几个字，能看出这白布上四平八稳写着两个大字——招工。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胖老头，雪白的胡子不长，头顶锃光瓦亮，满脸横肉，短衣襟小打扮，显得干净利落。
‘老李啊！’
赵老汉看到那光头，老远就招呼道。
‘老赵，你咋来了？天宝回来了没？’
光头显然也认识赵老汉，寒暄道。
‘没呢，这俩月也没给家里回个信，这孩子，出去见识了花花世界，越来越不像话了。’
‘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老赵，你来码头干啥呢？买鱼吗？’
‘不是，我这老家的侄子前来投奔我了，没啥本事，就是有一膀子力气，我寻思着来码头给他找点活干。’
赵老汉指着阿南说道，阿南听出来是说自己，嘿嘿一笑。
‘你可来的正是时候，看见我这写的两个大字了吗？’
‘看到了，是俩字。写的啥？我不认字啊！’
‘招工！懂吗？我家掌柜让我在这招工呢。最近海里鱼多，我们几个长工根本忙不过来，掌柜的就让我在这立下摊子，招人下海呢。’
‘那太好了！你看他行不？’
‘这真是你侄子？我看跟你一点都不像。下海可是个辛苦活，咱们这船不比海边那些小船，咱们可是要去远海，说不定还会碰见倭人海盗，你舍得不？’
光头眯着眼看着打量着阿南，又看了看赵老汉，有些为难道。
‘我不怕。’
赵老汉还没答话，阿南先说话了。
‘哈哈，好小子，长得倒是膀大腰圆，拉锚起帆肯定是把好手。’
光头笑道。
‘你真不怕？’
赵老汉皱着眉头问道。
‘不怕！’
阿南拍着胸脯说道。
‘好孩子，你就跟着你李叔，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他，他会照应着你的。等过了这阵，天气冷了，我再接你回家。’
赵老汉不舍的看着阿南说道。
‘老李，这孩子实诚的很，我可把他交给你了。’
赵老汉又转头向那光头说着，同时还把一篮子鸡蛋放在光头身前的桌案上。
‘老赵，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拿东西？快收回去！’
光头推辞道。
可是赵老汉没有收回去，拍了拍阿南的肩旁，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南从未见过大海，这是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他的心中满是期待，也十分好奇。蔚蓝的大海，仿佛和天空没有分界线，这是一个蓝色的世界，雪白的浪花和雪白的云朵连在一起，看起来美极了。
经过一下午的基本培训，阿南正式上岗。船掌柜是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古铜色的皮肤是大海上的阳光给他留下的痕迹。掌柜姓刘，刘掌柜在一班长工短工中显得格外显眼，倒不是他长得有多出众，而是他是整个船上唯一一个穿长衫的。
这艘船不小，前后长三十余丈，宽七八丈，船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刘记渔船。这艘船可是整个码头中个头最大的，桅杆高二十余丈，有大小船帆两个。船上共有船员二十余人，其中七个是长工，那光头也包含在内。这些长工就是船掌柜的伙计，出海了就跟着出海，不出海就是刘掌柜的家丁。
除了这七个长工和刘掌柜，船上还有十几个短工。这些人多数是附近的村民，想着趁着渔忙季节卖点力气，换点小钱花。田里有活了，就回家种地。阿南就是这些短工的其中一员。
此时，二十多双眼睛正瞪得滚圆，看着阿南一个人将那上千斤的黑铁船锚拉上拉下，又一个人将那几十丈见方的巨大船帆来回翻扯，毫不费力。
阿南话不多，只是喜欢凑到人堆里听别人讲话。人间世界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他很喜欢呆在人堆里。要说缺点，那就是阿南吃的太多了，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不过吃得多干的也不少，拿一个人的工钱，干十个人的活，刘掌柜开心的合不拢嘴。
第二日清晨，海鸥将甲板上呼呼大睡的阿南叫醒。朝阳将半个海面染得金黄，天空中零零散散的飘着几
朵白云，看这天气，肯定是个艳阳天。
‘起锚！扬帆!’
刘掌柜拉长了声音,阿南赶紧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跟着几个短工一起忙活起来。
他们这次出海，除了打些零散的海鱼海虾，还有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一路往东，前往远海，捕捞一头雌性牛头鲨。
牛头鲨是临安县以东海域的特有鲨鱼，这鲨鱼个头约有成年男人大小，雄性大一些，雌性小一些。牛头鲨生性残暴，平日里喜欢成群结队。一些出海捕鱼的小船，如果不小心驶向远海，很可能成为这些牛头鲨的攻击目标。
牛头鲨的头部有横向的两个硬骨，像是牛角一般，他们的头很硬，角也很硬，因此可以撞烂一些小渔船，从而吃掉船上的渔夫。刘记渔船的涉水部分加装了坚硬的铁板，因此不用担心会被牛头鲨撞破。
这牛头鲨虽然声名狼藉，可是秋天的牛头鲨却很受杭州城里的富人追捧。尤其是那雌性牛头鲨的鱼翅，据说对男人的那个方面大有裨益。
此次刘掌柜远航东海，就是受了杭州城中的一个巨富所托，以一千两雪花银为报酬，向他购买一只鲜活的雌性牛头鲨。
刘记渔船一路向东，行驶了整整一天。日影西斜，终于可以看见天边的一个小黑点。这小黑点就是鲨礁，是一片珊瑚组成的小岛，小岛的附近，就是牛头鲨的栖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