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萧雨伯微有些意外,平日里都是他自己亲自去后厨讨些粗食来吃,像管家送饭这种待遇,是从未发生的。
“太上家主过寿,海爷知晓今日也是你的寿辰,特地安排我送过来的。”萧陆见萧雨伯面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解释道。
萧陆口中所称的海爷,就是现任家主萧山的胞弟萧海。
不过萧陆从进院子起,脸上就一直挂着极其不愉的神色,像是有人夺了他的棺材本一样。
今天是太上家主萧恩过寿的日子,作为萧家为数不多的高级管家之一,本该忙里忙外,迎来送往。
可是,萧陆却被萧海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原因无它,今天萧家宾客来往众多,更是有上仙使者前来祝寿。
可那些上仙使者大多都是怪人,不走常路。
不是从天而降,就是突兀出现,吓死个人!
甚至错入萧家后院闺阁,惊了女眷。
萧陆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其中一位上仙使者。
而他现在给萧雨伯这马夫送饭,算是被萧海发配过来的。
萧陆内心极其不爽,窝了一团邪火。
就在萧雨伯接过饭盒之际,萧陆使了个抖手腕的伎俩,有意为难。
萧雨伯自从断了双臂灵脉之后,修为再无寸进,全身灵脉也因无法周行圆满而逐渐萎缩。
加之年老体衰,他的双臂早已无力,平时吃饭握筷都颤抖不已。
被萧陆戏耍,萧雨伯如何能接得住!
“嘭”的一声闷响,饭盒跌落,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萧雨伯脸色微变,因为那些饭菜传出一股馊味。
“捡起来吃了!这要是让海爷知道了,你不肯领他的情,有你的好果子吃!”
萧陆冷笑,故意以羞辱萧雨伯为乐。
“若是你也肯偷偷给我当一回人马,我不仅不会上报,还给你准备一份真正好吃的吃食,人吃的东西!将来也肯对你好,暗中照顾!如何?”
何为‘人马’?以人为马,当成畜生,骑着鞭打,驰骋取乐!
萧陆知道,海爷就在他的胞兄萧山继承家主之位后,趁一次醉酒,驱使过萧雨伯。
但此事毕竟有碍萧家声名,被家主萧山得知后,强行按了下来,不许传开。
萧陆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萧陆心想,萧雨伯曾经也是家主之位有力的争夺者,若是能供他偷偷驱使一回,过把反仆为主的瘾,什么闷气也能消,更是不枉此生了!
萧雨伯听了萧陆的话,不怒反笑。
“我这一生,只被两人骑在身上当马。
“一个是我儿子,我乐意。
“另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常言道长兄为父,也就当被老儿子骑了。
“你一介外姓之奴,连本姓都丢了,怎么?你还想升级当我儿子?”
萧陆听了萧雨伯的反驳之词,甚至还骂他是儿子,险些气炸。
“你就一贱婢所生,还真敢把自己当成萧家的爷了?看看你的吃穿用度,比之打杂小厮也都不如!老子身为萧府高级管家,今天骑定你了!”
萧陆边说边捋着袖子,嘴上两片八字胡吹得直歪。
萧雨伯面色一沉,冷声道:“尽管动粗,你这是取死之道!”
萧陆闻言,心中陡然一凛。
他险些忘了,此事只能萧雨伯自愿,并暗中进行,以满足他反仆为主的私欲。
可绝不能闹大,被外人知晓。
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他本以为萧雨伯逆来顺受惯了,给些好处,生活上再照顾一二,就能换来萧雨伯的感恩戴德。
可不曾想,萧雨伯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知道反抗了!
萧陆原本心中的闷气没消,反倒再惹一肚子气。
他哪里会知道,萧雨伯已然只为了萧奕而活。
隐忍百年,就是盼着萧奕某天能归来。
除了有关萧奕的任何事外,萧雨伯只感觉到人生尽是苦闷,毫无乐趣!
这世上只剩下萧奕能带给他欢乐。
哪怕是能再看萧奕一眼,再见萧奕一面,他便知足,立刻死去也都无憾。
萧雨伯苦苦等了萧奕百年,已经满足和萧奕之间的小约定,自然也就无需再为了明哲保身而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境也发生了极大变化,壮年时的那些雄心壮志和争强好斗之心,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变得极容易随遇而安。
否则,只凭萧陆那些想羞辱他的念头,就无法善罢甘休。
更不会好心提醒萧陆了。
在萧雨伯心中,什么都比不上萧奕安全归来重要。
除此之外,已没什么事能让他的内心真正起波澜了。
“你将饭菜弄洒,必须捡起来吃干净!不许浪费!否则就断你口粮......”
萧陆觉得丢了大脸面,身为高级管家,竟连一个萧家弃子都没能对付。
必须要严
加惩戒,以保证自己的威严不会掉光!
可是,萧陆的话未说完,面色就陡然大变起来。
天上竟突然下起了无数似真似幻的七彩花瓣之雨,更是有一股异香随风飘来,钻入鼻间。
而院内的各色花草,也迅速结出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相争艳。
甚至能耳闻到绽放的声音。
这种种异象,无不向萧陆宣示着——
有上仙到来!
只有上仙才有如此能耐!
“快,快——!还不快跪下!给上仙请安!”
萧陆慌了,立刻先行跪下。
若再因不懂礼数而顶撞一次上仙,他敢说,他的日子就到头了!
萧家绝不会要接二连三犯错、败事有余的废物!
萧雨伯见此异象,也是心中一紧。
他可是比萧陆更知道上仙是何等样的存在!
灵战境十重,达到第十重圆满之后,再次突破,便是让无数人仰望和梦寐以求的玄战境了。
也唯有玄战境强者,才有资格被人称为上仙!
而萧家,也唯有太上家主萧恩突破至玄战境一重,堪堪达到了此境而已!
饶是如此,亦足以在青石城内立足,成为屈指可数的豪门望族了!
哪怕萧雨伯心态早已有超然之意,看淡生死,亦心生向往仰慕之情,更不敢轻易得罪上仙!
一名锦衣青年身后跟着两名十来岁模样的童子,从虚空之上踏步而来,身影逐渐清晰。
落地时,那名锦衣青年离萧雨伯所在位置不足百步之遥。
萧雨伯本打算向锦衣青年下跪的,可当他慢慢看清锦衣青年的面容时,刚刚微屈的膝盖定住了,眼神更是直勾勾地盯着锦衣青年。
此时的萧陆,只敢偷偷地打量了锦衣青年一眼。
只见锦衣青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异常不凡,铁定是上仙无疑!
可是,萧陆刚刚收回偷看锦衣青年的目光,就留意到萧雨伯竟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上仙看。
萧陆的额头冒出冷汗!
“还不快跪下!不要抬头!以免冒犯上仙!”
萧陆连忙向萧雨伯挤眉弄眼,并摆着手连声低喝。
萧陆怕萧雨伯连累自己!
可萧雨伯对萧陆的呵斥恍若未闻,只是痴痴地问:
“你也要我跪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