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黄台北洲，沉水学宫别院。
吴拎大大咧咧地坐在大门的门槛上，拿着那始终离不开手，也似乎喝不完的酒水。
门槛台阶下，一匹雄壮的黑马，低着头在啃食着院子里载种整齐的草株。
每当吴拎咂一口酒水，发出痛快呻吟，那匹黑马也昂起头来，厚厚的嘴唇包裹着咀嚼的大门牙，微微耸动发出欢快嘶鸣。
“吴拎你能不能和外面头畜生不再聒噪？”，室内的陈摇有些恼火。
吴拎微微一笑，加快喝酒的频率，黑马嘶叫声更加频繁。
一本书籍从室内砸出，吴拎侧身躲过，笑道：“陈摇，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学宫的学子，应该懂得‘君子泰而不骄’”
那本书籍越过吴拎，落在了台阶下，那匹黑马微微一愣，然后走了上前，粗大的鼻孔试探耸了一耸，衔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吃了吃起来。
吴拎看着有些好笑，对着屋里嚷嚷道；“不然读再多的书，就和这吃书的黑马又有什么区别”
黑马听不出吴拎话语的褒贬，咧开马嘴对吴拎微笑。
吴拎眉头一皱，将酒葫芦藏在了背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庭前。
老儒依旧是穿着那件袍子，满脸失意，似乎全天下的王朝都欠他一份招官的圣旨。
老儒同样眉头微皱，院前载种的景观绿植，被那匹黑马嚼秃了大半，此时更是悠闲地将古籍当作过嘴的零食。
“吴拎，你不能不要这么随性？这些盆栽我可是花费不少口舌才从让临街的张老板送到这里，光口水都能装下一葫芦”，老儒看了一眼吴拎空着的双手有些恼怒。
吴拎瘪了瘪嘴，从身后拿出葫芦扔给老儒，“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占人便宜都能够让别人感恩戴德”
老儒面色微霁，仰头喝了一口，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关键是在夺字上下些功夫，别人心甘情愿地送过来，我拦都拦不住，就像这酒葫芦，我可有开口向你讨要？”
吴拎翻了下白眼，暗自腹诽，“要死是不给你，天天看你那张苦瓜脸，我喝的酒水都是苦味”
老儒用袖口抹了嘴角的酒渍，问道：“之前你去慕善镇，小郦在那边过得咋样？”
吴拎见他没有要归还葫芦样子，瘪着嘴说道：“那是那样闷葫芦，半斤酒水灌进去都没得声音”
老儒似乎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走上台阶，坐在吴拎的身旁。
“那孩子苦啊，你得都让让他”，老儒继续喝了一口，喉咙里发出痛快的呻吟，那匹黑马甩了甩尾巴，张开嘴也发出嘶叫。
有又一本书籍从屋内砸出，正好砸中了老儒的后脑勺。
老儒回过头来准备说上几句，“君子...”,他的眼神落在那本摊开的书籍上，全是一些翻云覆雨，小人打架的图案，旁边还用小篆注解着细小的文字，直挠人心窝。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本书籍，揣进兜里，朝着屋里继续说道：“君子不器...”
老儒转过头来，假装没看见吴拎的脸色变化，问道：“小郦那孩子，当初非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宫主也是，就把这任务交给我们一脉，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吴拎指了指老儒放书的位置，又指了指他手上的葫芦。
老儒轻叹一口气，将葫芦不情愿地还给吴拎，“慕善镇那边的封印，应该没被外人知道吧，学宫中也就我们一脉和宫主一脉才知晓此事，其他人能瞒也就瞒住了”
吴拎接过葫芦，喜笑颜开：“封印结实着呢，雷打不动”
老儒一脸苦相，说道：“当初让小郦封住涝的一魄，不让他走水成道，是为了保护他啊，希望他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
吴拎举起葫芦咪了一口酒，随口答道：“只要小长知理解我们不就行了，他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老儒摇了摇头，沉声道：“他的记忆和一魄都被封印住，自然是好说话，要是他俩融为一体，再加上那本本源《滔江录》，最后是人性，还是妖性，就不太清楚咯”
吴拎接过话来：“小郦当初也阻止了那残魄的试探，那中年模样的汉子还算精明，没有直接告知林长知的一切，只是将那本《滔江录》死缠烂打地要塞给小长知”
老儒似乎听出了关键：“那残魄告知林长知一切的话，肯定自以为会死，妖类天生趋福避祸，更何况是应运而生的精粹之水，只是他把那股恶意，误以为是我们给予他的”
吴拎轻轻点了点头,“小长知那时也隐隐感知，说感觉到一股危机感，所以要尽快走上修行的坦然大道”
说到这里，吴拎有些好奇，“要是那几次残破的试探，小长知要是真的接过那本《滔江录》的话，会发生什么？”
老儒皱了皱眉头,说道：“会化成妖，那时候应该是妖性，也就是那大汉替代现在的林长知了”
吴拎有些疑惑：“那为什么不让小郦加强下封印呢？”
“这也是一场考验”，老儒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地说道。
吴拎似乎听懂，没听懂他也懒得说出来，越聪明的人责任越大，越醉人的酒水就越甘冽，他早已从中作出抉择，不是他
不聪明，他就是懒散，懒散地结成只有聪慧悟高的读书种子才有的文骨，更是在上面潦草地刻下个“无”，懒散地喝着酒葫芦，剑道上一日千里，二十岁就在剑窍里长出本命。
李墨第二，是吴拎在学宫的称号，不是纵向上的相比，而是李墨比他早出生几十年，而且早已消失不见，似乎从整个修行界凭空蒸发，不然的话，这李墨第二，还是吴拎第二还是有很大的悬念。
吴拎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妖族天性趋福避祸，当初和陆压洲一起抬升的妖曳洲群妖之地，照理说还算是我们的盟友，自从几百年前，妖族就不断骚扰剑门关，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和小长知冥冥中感知的危机感是来自一处？”
老儒保持捋须的姿势，淡淡说道：“近十年来闻天大陆气运紊乱，诸国战争不断，也许都是和这些事件幕后的推手有关，敌暗我明，有些事情还是得往最坏处想，一百年前，在观洲临海处写下《观沧海》的那位枭雄，不也是在闻天大陆掀起了腥风血雨，多少小国被他打碎国祯，那一年，沧海里发生地震，虽然我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没发现什么端倪，这些也是需要考虑进去的”
吴拎问道：“难道是有异族逃到了闻天大陆？”
老儒掐着胡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未知，未知的才是最可怕”
老儒突然收回目光，抢过吴拎的葫芦喝上一口，说道:“你的黑马将别院里的绿植给糟蹋得乱七八糟，我得想办法从上街头的怡红院那里去鼓捣几株过来”
吴拎微微一愣，怡红院又不是什么卖些花花草草的地方，他突然想起老儒偷偷藏起的那本艳俗图志，便有些了然，于是开口调笑道：“副宫主，你去那里是不是磨些嘴皮子上的功夫，那些大姑娘就会情不自禁地自解罗裙，任君采撷啊，而且也不会收你半分钱啊”
老儒苦脸上神采奕奕，轻笑道：“自然不会收我的钱，而且我会为她们留下金字招牌，反而向他们讨些墨宝钱，对联我都想好了，就叫‘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横批来个‘红香绿玉’”
吴拎暗呸了一句，说道：“副宫主，你他妈的真是悠闲”
老儒微微侧头，“学宫里不是还有一位副宫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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