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用一时冲动来形容此时的李清是再好不过，见得对方再三行礼，他心底稍稍冒出的怒意便瞬间消散，只觉得堂堂一个北国皇子对他如此行礼，有些尴尬。
“殿下没有恶意，何必道歉，我刚刚如此冲撞殿下，这才当要赔礼才是。”他一面笑，一面抬手扶住罗擎苍的双肩。
“少侠为人大气，又乐于出手扫平不仁不义之事，本王居然还怀疑少侠的身份……”罗擎苍自然也是做做样子罢了，登时顺势应下，随即目光落在李清身上，幽幽长叹，“若非少侠年纪尚小，否则光凭本王方才的胡语，便当浮一大白。”
“殿下言过了，李清的身份未曾与殿下道明，殿下会心生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少侠的身份本王自不怀疑，只是略有好奇……”罗擎苍故作迟疑地督了李清一眼，心中却希望李清能够说出自己的身份。
不料他做出了如此模样，李清也只是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
“此事我暂且不愿意说，但李清敢向殿下担保，李清心中绝无半分迫害殿下的心思。”李清言语认真，双眸透出清澈，哪里有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
罗擎苍暗暗道了声可惜，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连连大笑，“好！少侠的为人本人定是相信，既然少侠此时不愿意说，那本王便等少侠愿意说的时候再听。”
见状，李清不疑有他，心中觉得罗擎苍当真是豪爽过人，对偶然遇到的自己居然全不提防，不禁感到了几许暖意。
“多谢殿下。”他稍稍垂眉，由衷地说。
“本王当少侠做朋友，道谢的话语不必多说。”罗擎苍看见对方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是如此认真，难以分辨出对方是否在演戏。
不过他心底波澜虽说接连不断，但却不敢表现在面上，只故作不满，似对李清的话语有些不喜。
“……李清失言，还请殿下勿怪。”李清此时心门大开，全然瞧不出对方的心中想法，当即抱拳。
“哈哈哈，李清，本王也不瞒你，你的脾性本王极为喜欢！”罗擎苍亦瞧不出对方的具体异样，暂时将心底狐疑压下，貌似随意地开口，“你即日起便要南下，不如此刻便多留几个时辰，与本王好好解解心中愁闷。”
“殿下有意，李清自当听从。”李清心知这句话绝难推辞，又觉耽误这么点时辰不碍事，故爽快应下。
闻言，罗擎苍拍座大笑，心中畅快至极，哪里还顾得李清的身份是如何，全当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将往日的诸多不顺之事一件件道出。
尽管李清常常沉默无言，但却是一个合格的听众。罗擎苍说到兴起时，他便开口助兴；说到苦楚时，便开口劝导。
当然，李清会是如此自然也不是刻意奉承罗擎苍，而是罗擎苍所说的那些事迹于他而言的确有吸引力，这才听得忘我，下意识地接话。
这一说一听之下，胸口始终压着一股愁意的罗擎苍登时喜不自胜，越说越起兴，嘴上始终不停，只怕他这二十余载来所说的话语都没有此时说得多。
至于李清的身份诡秘，罗擎苍不是没有忌惮，而是因为这些话语即便是说了，也对他没有任何危害，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
且说这一时间，二人一个愿说，一个愿听。其一人直抒胸臆，心中大快，止不住面上的笑意；另一人时而点头，时而思索，见识由此大长，亦然喜悦。
幽幽地烛火照在二人的面上，将二人的影子都映于一面，活灵活现；静静漂浮着的火苗渐烧渐小，仿佛不过多久，便会彻底熄灭。
缓缓地，李清与罗擎苍二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与对方谈了多久，只察觉到布帘下似有淡淡光芒传入。
一侧的烛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无声无息地熄灭。
“咦，”罗擎苍瞧着布帘，笑容停滞，话语也下意识地顿住。
“天亮了，想来你这就要走了。”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有几许意犹未尽的味道，显然还有些话没有说完。
李清默默点头，亦然觉得没有听够，隐隐之间，心底甚至生出了一丝再留几日的念头，不过在下一刻，便被他狠狠掐灭。
“唉，李清你的为人极对本王胃口，短聚之后就这么走了，还当真令本王有些舍不得。”罗擎苍叹了口气，却是一笑。
“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殿下何必如此，只要我不死，日后自会再相见。”李清此时已与罗擎苍说得快活，语气间的恭敬早就消散而空，好似在与一个好友交谈一般。
“恰如你所说，日后再相见。”
“好，望殿下一路安稳，我这就告辞了。”李清点头抱拳，一笑站立。
“你一路南下想必也凶险诸多，可切要小心，不要到时候留一具尸体给本王回来。”罗擎苍回以点头，却因习惯而没有抱拳。
“承殿下吉言。”
李清言罢转身，抬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将略有些刺眼的阳光放入车内。由于光芒困扰，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对了，”他忽然转过头来。
“殿下心头若是苦闷，大可与歆……公主说上两句，公主聪慧，与殿下交谈，较之我来，想必
更佳。”他淡淡道。
罗擎苍一怔，随即一笑，“好，本王会考虑的。”
“告辞。”李清又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而后放下帘子，踏步走出马车，轻轻一跃，再次踩到了泱泱官道之上。
扫视一周，却不见诸多将士。
想来是时辰尚早，那些将士们还没有起来。他暗暗想了一声，不甚在意。
忽然，只听马匹嘶声低响。
“这是……”李清喃喃一声，却见那些将士的百余匹马呈现一条直线，皆拴于官道的一侧，此时正低低嘶鸣，场面极为壮观，令人动容。
一种诡异之感从他的心底缓缓攀起，让他感到极不对劲，一时间却又难以想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