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既然罗老将军说王兄有先帝风骨，那罗老将军不如便随入王兄帐中吧！”罗歆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喜不自胜地开口。
罗朔寒一惊，眸中显出异色，“殿下这是……”
“歆儿常常听王兄谈及宫中事宜，王兄他称自己只不过是父皇的第三子，日后恐难接管父皇之权……罗老将军，这其中到底歆儿也不明白，但罗老将军对这些事宜的了解想来要比歆儿更甚……”
“殿下的意思，是说罗擎苍乃是三皇子，权力式微，日后定然比不得太子，是以殿下这是让老臣去辅佐他，好让他日后夺得国主一位？”只听得只言片语，罗朔寒已然懂得罗歆的意图，面上尽是明悟之色。
“歆儿常年不曾理会此种事宜，但有听王兄提过，王兄此刻正值用人之际……罗老将军若是能前去辅佐王兄，王兄之势必然会大起！”这般事情本不该拿出来说，但罗歆一念起罗擎苍忧心忡忡的神色，便不禁一语道出。
闻言，罗朔寒面带讶色，旋即低下眉来，似在思索些什么。
“殿下与三皇子的关系倒是如当年一般好。三皇子能力不弱，老臣前去辅佐他，说来不错。”良久过去，罗朔寒才默默开口，不过却是摇了摇头，“只是，老臣却不能如此做。”
“罗老将军怎的还要拒绝？”罗歆不禁大感不解。
“一来，当今北国国主憎恨我，只欲将我处死，老臣怎可能安然辅佐三皇子？二来，则是因老臣身为先帝之臣，如此权位之争老臣没有去阻止已是大罪，又怎能去推波助澜？”罗朔寒脸上的那一股热情之色已然复归平静，心中亦然。
他稍稍一顿，接着说，“老臣如今已不愿再问世事，殿下不必再说了。”
“罗老将军何必埋没了心中之所念？”罗歆却是仍旧不肯放弃，急道：“歆儿懂得罗老将军有重返沙场的意图，罗老将军怎要自欺欺人？父皇那边，有歆儿与王兄的言说，父皇必不可能对罗老将军痛下杀……”
“殿下！”
然而就在这时候，只听罗朔寒忽然沉沉地一喝，直接将罗歆的话语打断。
罗歆不禁一愣，眸中透出不解。
罗朔寒缓缓闭目，双眉却是已经紧蹙，“老臣方才问殿下是否懂得北国之事时，便是心知殿下不懂得这其中之事宜。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殿下要知道，军中主帅逃跑不是殿下三言两语便可平息之事，这是死罪，不容旁人求情！殿下，你现在可明白了？”
“可是……”
“且这其中的事宜远不如殿下想得那么简单，殿下不必再思虑了。”罗朔寒似是忽然念起了罗歆乃是旧主后人，语气渐渐放缓，“老臣方才已经说了，老臣年事已高，即便是回去了，也是无用，无法帮助到三皇子。
“老臣亦懂得私自离开三军乃是死罪，曾心怀就此寻死的念头。”
说到这里，罗朔寒已然睁开了双眼，眼神飘忽，似在追忆，又似在瞧着远方，“但……老臣，老臣还想亲眼看看罗氏北国，一统天下的那一天啊。”
“但也恰恰是因此，罗老将军才更要……”罗歆心中焦急，只欲劝说返去都城。
但还不待她将话说完，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温热之感涌了上来。
罗歆只得顿住话语，稍稍偏头。
却见拉住她的，是李清。
罗歆心中大感不见，正要询问，可在看到李清面上那股肃然之色时，便再也无法问出哪怕半个字。
这种神情，她还从未在李清的面上看到过。
罗朔寒同样瞧见了这一幕，稍稍一愣。
而后，他透过被风吹得飘动的发丝见得李清那张如刀刻般的面孔，轻声笑了笑，“倒是差点忘了，这里还有这位小兄弟在。”
“李清拜见罗老将军。”李清面色严肃，抱拳而道。这是他发自内心的一次行礼，只因他从罗朔寒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
“小兄弟不必多礼，我如今不过是一戴罪之人，受不得小兄弟的礼。”罗朔寒笑道，旋即转看罗歆，问：“殿下，这位小兄弟可是三皇子帐下之人？”
罗歆稍加思虑，摇头道：“暂且不是，但王兄恰有此意。”
“那，小兄弟，你可有此意？”罗朔寒转而对李清说。
李清心中念起罗擎苍，一时却是不知道该做下如何定论，只得沉默。
“你还年轻，前途悠长，不必着急。”罗朔寒自然瞧了出来，笑道，“只是，小兄弟，气息内蕴虽是好事，但年轻人将气息藏得过于深，倒却不尽有益了。”
李清一愣，目光透出思索。
好似听懂了，又好似完全不明白。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晚辈明白，多谢罗老将军教导。”
“好了。”罗朔寒缓缓转向罗歆，“殿下若是想将老臣毙于此处，大可直接动手；若是顾及旧情，亦可就此离去。”
“罗老将军，你当真不愿？”罗歆又问了一句。
“断不可能。”罗朔寒笃定道。
“罗老将军难道忘了方才那三道题了么？”罗歆忽然说，“那三道题是
歆儿胜了，罗老将军可不能抵赖。”
罗朔寒听得这句话，眼中登时露出了惊讶，只道殿下心思缜密，居然在那时候便心存让我回去的念头。
他心中念着，面上却是不露痕迹，“殿下聪慧，不过还恕老臣反悔。殿下大可当老臣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见到罗朔寒如此模样，罗歆再无旁的办法，双眉皱得很深。
“那歆儿便先告辞了。”无奈之下，罗歆只得道出了这一句话。
“恕不远送。”罗朔寒行礼道。
罗歆闻声点头，旋即再不停留，动身将拴住的白马牵出，而后跨了上去。身旁的李清动作迅速，与罗朔寒行礼之后，亦然跨马。
随后，二人在风雪之中并排而行，马蹄踩出一排排如花朵般的印记，但不多时，复又被飘下来的银白覆盖。
罗朔寒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一动。
恰恰就在这时候，忽而听得罗歆的声音透过了风雪，远远飘来。
“好一个盖尽人间恶路歧！”
这一道声音清晰地落入罗朔寒的眼中，好似这飘忽而落的风与雪全无作用。
罗朔寒心中的情绪却在这时如洪水一般破过心头一阵又一阵关卡，宣泄而出，再难压抑。
他身形未动，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