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众人听闻此言，皆知绝非善事，但不敢违抗马车夫，好几息过去也无人作答。
李清静静看着，自然不可能同意，只想该如何出城。他又心知，以马车的来势，恐怕答应不答应都没有区别，这马车夫定然不会有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只见马车夫微微一笑，缓缓道来：“诸位不肯么？我知诸位皆是英雄好汉，行侠仗义之事定然做过不少，手上也有不少贼人的性命，只可惜，按照我北国律例，杀人者皆需偿命……不知诸位有谁手上没有染过血？”
语气里尽是威胁之意。
众人脸色大变，马车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唯有人群里的几个北城本地人心知从未迈过律例，可哪敢在这时出声反抗马车夫，众江湖左顾右盼，头皮发麻。
“皇子之令，我等自是听从。”有人第一个出声。
“不错，效力朝廷我等怎会拒绝？”
“言之有理，皇子尽管下令，我等莫敢不从。”
……
一时间，人群嘈杂了起来。
李清一时有些郁闷，明白已难阻止，无可奈何。他看到马车夫转身行至马车旁，掀开帘布，似低语了一会儿。马车内之人像是有所回应，马车夫轻轻点头，神色认真，转身朝人群道：“诸位请静。诸位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众人安静了下来。
而后马车的帘布缓缓撩开，露出一只白皙的手，一人缓缓走了下来。他正处弱冠之年，身形修长，目若悬珠，天资自然，墨发被一根簪子束起。虽是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灰色长袍，但仿佛是用顶尖绸缎所制，只要让人看上一眼便会永世难忘，一股气质由内而外。
马车夫淡淡道：“此人便是北国当今三皇子！”
一闻此言，众人无不哗然，旋即模仿雷英的姿势，齐齐半跪在地，朗声道：“草民拜见三皇子！”
唯李清站立不动，似是鹤立鸡群。其实也不是什么旁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从小在部族生活的他哪里懂这个，就连一些生活常识都是当初部族人带他来北城采购东西时他才知道，皇亲人物更是平生仅见。
一旁的雷英见状，立时朝着李清大声道：“还不速速跪下！”
“无妨。”
三皇子不甚在意，只是朝着李清看了一眼，目光如同一柄利刃，即便脸上裹着布匹，李清也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通透，很是心悸，三皇子收回眼，抬手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诸位请起。”
跪下众人称谢起身，李清心有余悸，不由半退一步藏身人群，三皇子负手而立，徐徐道：“本王日夜奔程来到北城，相信诸位英雄还不知本王来此的目的。其实此事与诸位并无多少关系，无奈本王来得急，人手略微不够，好在听闻有无数侠客为了黑匣人一事前来北城。
“是以还请诸位放一放黑匣人之事，倾力相助本王，若是能立下大功，本王自派人助你们寻那黑衣人。”
无数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赶至北城数日他们对黑匣人简直毫无头绪，若有朝廷协助必然大功告成，当下有人喜道：“殿下说笑了，这位大人说得不错，协助殿下是我问心崖分内之事，哪还需要殿下回报！”
“我呸，还不用回报，问心崖的龟孙果然够不要脸！”另有人耻笑道。
那人霎时急红了脸，找到出声的来源，骂道：“你这厮胡说什么……哦，我道哪来的小子，原来是铁武门的，难怪嘴无遮拦，尽说些腌脏，当真是臭气熏天！”
铁武门弟子暴怒：“你说什么！”
“要打便打，安要啰嗦！”
二人迈身出列，各自有好几名弟子，眼看要战成一团，忽的马鞭坠地，一声飘忽，双方众人一眼看到马车夫袭来，鞭似游鱼，啪啪两声在适才叫骂的二人腿上开了一道口子，二人疼痛难忍，痛苦的叫声满天。双方瞬间冷静下来，憋着气一言不发，唯剩二人嘶声连连。
马车夫默默收回马鞭，三皇子负手，视若无睹，轻声道：“本王此次前来并无他意，只因一月前，本王部下在押送犯人时出了些许意外，不慎让犯人遁走。因是本王手下的过错，本王须得自亲自前来处理，据本王的探子回报，犯人前几日已然进入北城，本王这才一路追来。最后，本王再次恳请诸位英雄不要留力，若是拿下犯人，本王定然赏金千两！”
而后三皇子竟朝着众人拱手一拜，神色很是认真：“那犯人常着一袭红衣，是位年轻男子。倘若探见还请诸位先行放出消息……诸位勿怪本王直言，诸位武功虽然盖世，但绝不是他的对手，独自前去与送死无异。众位好汉，拿下犯人对本王极其重要，本王在此先行谢过诸位了。”
一听到“红衣”二字，人群中的少年蓦然变了神色，若不是盖着布匹，周遭之人定能发现其皱着眉头，他紧咬着牙，愤怒之火从心底燃起，李清按耐不住，立刻迈出一步，向三皇子问道：“你们是何时拿下的红衣人？”
见来人语气不善，马车夫面色一凝，拦在三皇子身前，雷英也朝前走了数步，指着李清喊道：“尔敢无礼！”
其他人见状，纷纷下意识后撤几步，心中皆想：敢如此同三皇子说话
，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然而，令他们未曾想到的是，三皇子竟将马车夫往后一拉，又朝雷英看了一眼，示意二人不必如此，笑道：“正是前一年拿下的，这一次是要将他转移牢房，如何，这位好汉是有什么线索么？”
雷英及众人皆惊，暗道：不愧是皇子气概！被如此冒犯竟也不怒！
李清知晓凶犯一年以前被拿下的，便知那逃犯很可能就是那人，心下的怒火更甚，不过刚才毕竟是一时冲动，此时清醒过来，朝着三皇子拱手，表示歉意道：“多谢皇子殿下，草民不过心下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眼看此人语气恢复正常，马车夫等人也放松了警惕，默默退到一旁，三皇子笑道：“原来如此。”
李清微微点头，以示尊敬后便退至人群之中，马车夫默默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眉眼微变，似看到有火笼罩。
“如今可以确定，逃犯此时正在北城之中。”
三皇子恍若未觉，接着道：“雷城主，辛苦你派人镇守城门，且将城门关闭，只许入，不可出，包括本王在内。”
“诺！”雷英半跪接令。
三皇子转过身来，对着后面两列骑兵道：“你们且听元青之令，协助雷城主看守北城各地。切记，不只是城门，城墙处也要严加看管，连一只苍蝇也不可放出。若是违令，本王定斩不饶！”
“诺！”众骑兵皆翻身下马，数十人竟有数百人的威势。
紧接着，三皇子对着马车夫道：“元青，你的话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马车夫拱手，低头道：“元青定会安排妥当！”
“好！”三皇子大手一挥，显露出君王气质，扫看众位江湖人士，“有劳诸位英雄，还请在城内多加巡查，一旦发现红衣人或是可疑人士请立刻来通报本王。”
众人齐拱手，齐声道：“遵命！”
李清同样拱手低头，却是没有出声，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将城门关闭，他想出城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奈何局面已定，他也不可能在此时出声反抗。
即便是现在想偷溜也难以做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做出什么动作定不能不引人注意。
早知如此，便该在昨日连夜出城，在野外歇息已是习以为常，这一贪图好好休息竟造就了如此局面，属实不该。
李清自知后悔无用，只好再另寻机会。
并且而今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出城必须暂且放下——找到红衣凶犯。李清握紧双拳，眼里的怒清晰可见。
不远处，三皇子再度上了马车，马车夫轻轻一踏，整个人便轻飘飘地跃起，准确地落在马车上，一拍两匹马的屁股，车轮便“咕噜噜”地响起，滚动起来。
马车上，马车夫稳坐，帘子里忽然传出一道声音：“元青，适才那负枪之人，你令人多注意两眼，他不一般。”
“明白。”马车夫点头。
马车驶动，两列骑兵紧跟其后，无人敢阻，不多时便已消失在众人眼里，只能隐隐看见两个黑点。此时却见有一列士兵迟迟赶来，有的衣衫不整抱着头盔，还偏头看向马车一行，有些疑惑，但不敢耽搁时间上去询问，径直朝着雷英走来。
这列士兵约莫有五十号人，其步履凌乱，与那两列骑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此军纪，若是与那两列骑兵对上，怕是以五敌一也难取胜。李清暗暗想。
雷英见此，当即怒火冲上脑门，唾沫飞溅：“你们还记得是今天巡逻么！”
巡逻队队长连忙跪倒，声音颤抖：“城……城主，属下一时疏忽，忘……忘了巡逻，还…还请城主恕罪……”
霎时间，五十名巡逻士兵同时下跪，口中喊道：“请城主恕罪！”
他们个个心下慌乱，哪知城主为何会突然出关，按理来说至少七日，好在城主向来平和，只要好好认错，定无大碍。
雷英懊恼，心底纵有万千脏话，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口，竟气得满脸通红，猛地抽出一巴掌，啪一声打在巡逻队队长脸上。巡逻队队长哪里受得了这种力道，登时喷出一口鲜血，两颗沾了血的牙飞落，整个人已瘫倒在地。
这一下彻底将巡逻队队长给打蒙，意识模糊。
一旁的五十名巡逻士兵更是吓得浑身哆嗦，个个将头埋低，狂咽唾沫，恐惧在心底弥漫，怎么今天的城主如此可怕！
“老子饶你们？”
雷英指着众巡逻士兵大骂：“老子差点自身难保！老子这才闭关几天，竟然让人当街斗武，你们都是饭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