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葳拍他脸颊。你不能怪他。这又不是遗传。
我知道。雪蕤硬硬地说。可是他要是不娶我妈,不生我,不就没事了。
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
哼。雪蕤冷笑,别过身去。少拿这话搪塞。我也不怪他,只怪我自己,天生造孽。
后来我一年没上学,不回家,跟那个吉他手混,我会的都是他教的。浪荡一年,他会的我全会了。从床上到地下,从烟到草。
青葳吓一跳,你抽大麻?
Long long ago。雪蕤懒懒地说,瞥他一眼。好孩子怕了?
还能弄到不?我想尝尝。
雪蕤干脆利落回答,滚。
青葳笑着亲他一下,后来呢?
后来那家伙抽粉,连我一起给逮进去了。我爸托人把我弄出去,心平气和给我两条路选,要么上学,要么出国去我外婆家。打死我都不想见那边的人,也真累了,干脆回来念书,又混了一年,考到这儿。
青葳捏了捏他的腰,雪蕤一激灵,差点跳起来。青葳笑,是啊,你会跳舞。
扔了,早扔了。雪蕤叹口气。从我妈走,我就废了。四岁开始,她让我学舞,我才学,才练,她都走了,我还练什么。
青葳淡淡道。你又不是给别人活的。
雪蕤怔了怔,沉默。
青葳拍着他,轻声说。你别怕,好不好?不是所有事都是抓不住的。很多事,自己用心做了,它就不会辜负你。
他很想说。不是所有感情都脆薄如纸,都无法花好月圆。不是所有人都会毫不留情遗弃你远离你。不是所有事都会令你失望。
想说的太多。他说不尽。青葳只安抚着他,细软颤抖的雪蕤,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会好好对你,你放心。
半晌,雪蕤低低迸出游丝般一声。
我不想回乐队了。我不想走得太高太远。我怕热闹。
太美太好的事,太丰盛的热闹,总会坏,总会散的。我害怕。
就算散了,也有我陪你。
那一句出口的瞬间,青葳安静地看透了自己。他明白自己已不能回头。
纵是他想,心亦不准许。
决心下定,原来如此轻易。
他不由自主抱紧了雪蕤,为他重新掖好被角。
睡吧。你不是好几天没睡饱了。
雪蕤在他那一句之后僵硬了片刻,然后慢慢在被窝里摸索着,找到个舒服姿势,鼻尖摩挲着青葳胸口,不大一会儿便像只小猫一样打起了呼噜。
湿湿凉凉的泪染在胸口,很快便被体温蒸干。
15
15、十五 ...
十五
次日下午,MERCURY提心吊胆的队长在看到被青葳攥着脖子押来的雪蕤时总算松了口气。
雪蕤磨磨蹭蹭地抱着琴过来,不时回头偷看。青葳不理他,只对队长笑笑,拉到一边开了会儿谈判。
很容易的,文学院毕业送别歌会赚到了MERCURY的出场。
红葛用左手两根假指甲轻敲雪蕤送来的节目单,啧啧称奇。镂花长指甲上佩了银色甲链,簌簌地颤。
青,原来近水楼台的是你。
青葳不语,沉静片刻,叫她。红。
干嘛?
他笑。我想搬出去住。
红葛正在喝水,一口呛得眼泪直流。她惨叫起来。
混蛋,我的睫毛膏啊。
本城是这次原创乐队大赛全国六个分赛区之一。MERCURY参赛那天,青葳没有到场。他跑去红葛和蓝芪的出租房,赖了半个晚上。
雪蕤穿了见过的那件珠灰纱衫,眼波流荡,神采飞扬地登场那一刻,蓝芪便顿下啤酒罐,断言。他们赢定了。
果不其然。
他们,和本城另外一支乐队,众望所归。成功入围七月底在北京举行的总决赛。
青葳从红葛手边抢走最后一颗花生,大笑溜走。
蓝芪送他,青葳便知他有话要说。夜风清凉,两人闲闲走着。蓝芪犹豫半晌,忽然问,青你怎么打算的。
青葳想了一下。考研吧。你呢?
蓝芪苦笑不答,只说,红大概会出国。
青葳沉默半晌,她的意思是?
她不笨。当然我们都一样。怎样做,对自己才是最好。我们都一清二楚。
他微笑,看着青葳。是不是?
青葳只是沉默。他深知自己了解红葛甚过蓝芪。但此时,大概沉默于他才最适合。这夫妻俩的事,自己终究是个外人,无从插手。
红葛有她自己的想法。
最后他只能如此一句。蓝芪苦笑,按一按他肩头,转身离去。
歌会前雪蕤大忙特忙起来。青葳无事一身轻,偶尔去看他指挥文艺部排演节目。趁人不留意偷袭他,雪蕤本来性子懒散,给他轻薄也不介意。只是背着人提心吊胆,却觉得刺激得很。
展眼到歌会那晚。校内广场搭了舞台,布置得灯火辉煌。毕业生们连番上场献歌,穿插其它节目,
虽不算异彩纷呈,也别有趣味。
MERCURY一出场,台下观众顿时疯狂。原本就享盛名,这回又在全国比赛上大出风头,请得来他们,自然给文学院添了重彩。学院领导直夸学生会能干,青葳禁不住暗笑。
他只奇怪雪蕤到底还想玩什么花样。乐队之后一套街舞,已是□中的□。观众情绪一如硫磺,沾火便着。这时音箱里清凌凌一声笛音,远远而来,顿时压得人声俱息。
灯光暗下,场边放出烟雾。层云缭绕间,他白衣如雪,折扇覆面,翩然而来。
一步步踏下舞台,盈若凌波。
所有人都屏息。
扇面缓缓抬起,一张脸净素,只涂了淡淡胭脂色眼影,斜飞入鬓,媚挑烟花。